转千钧风 丁字沟断章二

醉言

八年，也就是转眼间。丁字沟的水枯竭殆尽。而萧条的小镇一切都照旧，街上晃悠着新成长起来的刀客，飞扬跋扈的神情毫无掩饰地写在他们年轻但丑陋的脸上。
       我没有通知丁字沟任何朋友，我或许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朋友。他们修行，我杀人。       在八年前的演武场，我斜阳立马，所望的是杂草丛生，破瓦零落。演武场四周盖滿客栈，喧哗着贼腔贼调。这里确已成为垃圾。
      走吧，身后的兄弟们小声劝我。
      稍等一下，再稍等一下。我下马，沿杂乱的小路前行，暮色葱笼，薄雾升腾，戚戚虫响，这方土地我并不陌生。那段老墙居然还在，我伸手抚摸斑驳的墙皮，上面已经没有了我挥刀写字的刻痕。
      艳阳之下，万目当中，曾经少年，只为那嫣然一笑，倾刻柔情似水，刀锋衔花，回首已是沧海桑田。
      大哥。
      兄弟很困惑地举步向前。
      我怔然片刻，笑笑。断然道：前面左转，看看我从前小屋。
       众皆好奇，大哥，我等向往已久矣。遂急剧争相前行。
       这帮家伙动静大，而我不愿有一丝声响发生在丁字沟。我抬手示按，说了一句心突然疼痛的话：别闹，听说早就新主入住，门庭更张了。我们万勿打扰，远远扫一眼就是了。
       此刻，这已是夜。我听得见小镇上的稀疏喧哗。那是曾伴我多年的喧哗，我把它们关在门外，对比着我小屋里盈滿的安宁。
       是的，我曾经安宁。
       没有离开丁字沟之前，我文质彬彬，我那时候手里很少拿刀。我只有一次出刀的回忆，很世俗：隆冬，雪天，狭路，情敌。
       对于在这个长期如同僵死在浑水边陲上的小镇来说，有一场撕杀，好生传奇。我却多少让看客们遗憾。在丁字沟几年，我总是不战而胜。兄弟们把玩我的刀，念念有词，或许哥哥是气度威严，艺高慑众？
       我眯起眼睛，前面似乎万家灯火，光怪陆离。我看得见那个小院，幽幽地，还是那样的大小，那样高矮。呵，但绝不再可能传过来一串清脆的笑声，或，跳出来一个活泼的身影。我无言地肃立，手脚冰冷。
       不往前去吗？兄弟们忍不住问。
       不了，地方都被人占完了。没有人认识我。
       他们急了，拔出刀剑，什么？让兄弟们过去砍吧。
       哦，是我说错了，那不属于我们，是我曾经占了他们的。我翻身上马，看着他们费解的样子，大声说，兄弟们，离去！
       一个好喝酒的家伙打马追上来，哥哥，我闻这里酒香扑鼻，我们在镇上选个酒家大喝一场再走吧。
       我没有回头，叹了口气，否定了他：拿出银子，一人买一大壶，路上喝吧。
       他们悲愤了，不断问个不休：
       为什么啊哥哥。
       你说说啊。
       他们不要你银子啊。
       怕见到什么人啊。
       你有仇家吧。
       怕喝醉是不是。
      ……
      兄弟们唧唧歪歪，我已走远。
      丁字沟，我已走远。

                                                                                                  千钧风 20110215

建设美好新沂

0516kbbs5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