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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个姓高的工商所长,拎起那一块钱买来的三斤肉,有些得意地瞟了一眼那妇人,对着卖肉人说了声 ...
第五章
进了县广播站,门卫告诉林:今天是广播站休息天,不上班,不过二楼编辑部有人值班。林顺着门卫的指向,快步上了那个很小很小却带有走廊的二层小楼。
二楼只有三间屋,门牌上显示:东面单间的是站长室,西面两开间的是编辑部。林来到编辑部敲门,一个年轻人开了门,屋里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火炉旁洗衣服。那年轻人得知林的来意,忙客气说:“申编一会就来,你先进屋烤火稍等会。”随即又向林隆重介绍中年洗衣人,“这是我们广播站的第一把手乔站长。”
听了年轻人的郑重介绍,正埋头洗衣的乔站长并没有抬头亮相,只是用余光扫瞄林一眼,继续洗衣服。
林坐到火炉旁的木椅上,细细打量火炉那旁专心洗衣的乔站长:他约四十七八岁,国字脸,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干部模样;他正在洗一件蓝色的中山装,是套棉袄的外衣;中山装已经旧得发白,只有领口上蓝补丁的颜色还有些鲜亮;中山装的袖口已经完全磨破,形成双层的袖口,像是两件一样大小的衣服套在一起;他身上的棉袄更是破烂不堪,简直有点惨不忍睹:棉袄上的补丁少说也有十块,尽管补丁这样多,可腋下和下摆等处,还是争相露出一撮撮白絮来。 乔站长终于洗好了衣服,开始与那个年轻人闲聊起来:“汪宁,你说这钱呀,也太不撑花了,一块钱就买那么一点肉,几天就吃完了。”
被叫汪宁的年轻人赶紧接话:“就是的,就是的,您家八口人,一人一筷子,就要半两多肉了;俺家三口人,买一斤肉,也只够吃半个月。”听到两人谈论吃肉,林的胃里又是一阵难受。
乔站长不再说话,他好像腿痒痒得不行,当着林的面,毫无顾忌地抓挠起来。他先是卷起右裤腿抓着挠着,右小腿上顿时“雪花飘飘”,翻卷在外的破烂不堪的衬裤上沾满了皮屑。他抓挠了一会,好像右腿的痒痒止住了,又卷起了左裤腿,抓着挠着。突然间,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大声惊呼:“咦,我的衬裤腿哪去了?”
汪宁赶紧跑过来帮助查找。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乔站长的左腿上,只有翻卷出来的旧毛裤,衬裤却不见了。乔站长继续翻卷裤腿向上找,找到膝盖,找到了大腿上部,仍未找到。乔站长大惑不解,干脆脱下裤子彻底寻找。裤子脱落到了脚脖上,腰间只存留一条小小的三角短裤;那小短裤实在太破,上面补丁摞着补丁,已经到了不能再补的程度,原来的浅蓝色短裤,现在只有大致的轮廓,上面已布满了各种形状、大小不一、花色不同的碎布补丁。
没有衬裤腿的原因终于找到:原来是衬裤裆处破了一个很大的洞;乔站长早上穿裤子时不仔细,左腿从衬裤裆的大破洞中一穿而过,那整条衬裤腿便被留在了毛裤的裆处,一个上午竟也毫无察觉。也许乔站长觉得三角小短裤太破,长时间显露在外不太雅观,急于重新穿上;可他越急越是穿不上,左脚伸向衬裤时,老是对得准衬裤裆的大破洞,就是对不准衬裤腿;他抬起的那条左腿不停摇晃,左脚也上上下下、起起落落着。林忽然发现乔站长左脚上的袜面还是完好无损的,脚底下却露了馅——没有袜底的光板白。
乔站长也发觉自己的这一尴尬情况暴露在林的面前,脸倐得一下子红了,他向林偷瞟一眼,自嘲说:“艰苦朴素,艰苦朴素。” 那个叫汪宁的年轻人不仅也发现,而且实在忍俊不禁,身体极为夸张地大幅度前仰后合着,笑出的大量眼泪,飞抛四溅。
林没有笑,相反,心里有点酸,想哭。
那年月,商店里最好卖的服饰,当属细毛线编织的围脖;许多买不起毛衣却又有毛衣梦的人,就买上这样一个围脖,套在脖子上,冒充高领毛线衣。林就有这样一个围脖,常有人见了夸他高领毛衣好看,他每次都只能笑笑无语。只不过,聪明的乔站长触类旁通、更进一步,从围脖发展到袜套、推向极致罢了。 一个人突然推门进来,他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向乔站长:“乔站长,这是帮您买的一块钱肉。”
那个叫汪宁的年轻人连忙对林说:“这就是你要找的申编辑。”
林一看,这不是在肉摊前夺走高所长三斤肉,亮出蓝皮小本本的那个小瘦子吗?
回县二招的路上,林边走边想:这么点小个子,也敢取名叫“身修长”?你就是再伸一个头出来,连我高都没有呢,也配叫身修长?真是名不副实、大言不惭,难怪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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