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海荣

                                                                          

                                                                             梦   

                                                                           
                                                                     
                                                                        第一部

                                                                               

                                                                               一

      

          枯黄的树叶被秋风吹得晕头转向，乱糟糟地落到地面和行人的身上。向阳心情很是烦乱地在河堰上有气无力地来回晃动着。他心里想着事，大脑里却没有一丝儿的头绪，乱哄哄的，眼睛也黯然失神地漠视着路上那些行色匆忙的过往行人，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漫天里上下翻飞着的黄叶们的艳舞了。“哎……”向阳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心里想：还是回家吧，人就那回事，怎么都是过，生活本来就是一团乱麻，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这样想着，他就走下了高高的河堰，稀里糊涂地回了家。

      这会儿正是晚饭的时间，娘还在忙着，爸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一杯白酒放在三条腿的圆桌上，上面摆放着腌黄瓜、五香花生米等两个下酒的凉碟。看见向阳回来，爸就推开正要端起的酒杯对儿子白了一眼道：“到哪里去游魂了，一天都看不见你的影子，还知道回来呀？”向阳赌气一般闷闷地在父亲的对面坐了下来。“和你说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明天到你姐家去和人家姑娘处一下，要成的话，哪天选个好日子就把这事给定了。”向阳没有表情地应了一声：“哦，都照你说的办。”。爸高兴地咂了一口酒，“这就对了，爸还能害你呀，庄稼人就得找能干活的才行，就像和你好的那个瘦瘦弱弱的丫头，一看就不是块干活的料，这样的人，咱家卓不下。还是你姐给你找的这个好，她一个人一天就能栽二亩的稻秧子呢！”向阳烦躁地站起来，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嘴里还低声地嘟囔着：“就知道找能干活的，我是找媳妇还是在找牛呀？”。娘端了一碗刚出锅的白菜炖猪肉走过来,看见向阳走了就喊道：“向阳，吃饭了。”“在外面吃过了。”向阳气鼓鼓的回了一声，就一把将房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接着便直挺挺地朝床上一倒。他直直地盯着屋顶上有些年头的用彩色塑料纸扎就的吊顶，顶棚上那些错落有致的方格图案晃花了他的眼睛。一股热流在心底涌动，接着便从他那一双茫然的眼角边滚了出来……

      梦！陶梦！他呢喃着：你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吗？

                                                                    （待续）      

海天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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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荣

谢谢！

海荣

谢谢夸奖，欢迎常来！

九曲十八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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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荣

九曲十八弯 发表于 2013-7-25 16:01 本站全面禁止外链，如有需求联系0516-8892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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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荣

                                                                       二

      
       想起那时初见，犹在眼前。

       向阳的家是一般的农村家庭，家里承包了八亩多的农田，他的两个姐姐都先后出嫁到了外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正在镇上的中学里读初三，向阳高中毕业以后就成了家里农活的主力军。他没法像他的伙伴们那样去外面的世界里去打拼，家里还有爹娘要照顾，向阳也从来不去做发财梦，只是死心塌地想着如何把这个家给支撑起来。每逢在农闲的时候，向阳都要到到村外的窑厂里去打工。窑厂是河滩村支部书记王远征开办的，王远征五十开外的年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大大的一张圆脸，身材也是圆的，肚子鼓鼓的，走起路来，肚子挺在腿前面，后倾的肩膀端着俩只胳膊总是煞有气势地晃悠着。向阳的爸爸王文学和他是没出五伏的本家，算起来王文学还大王远征俩岁，所以王远征叫王文学哥，这样说来向阳也算是王远征的大侄子了。王远征只有俩个儿子，没有女儿，大儿子和向阳年龄不相上下，小儿子在县城的中学里读书，王远征的大儿子叫王坤，中学一毕业就去当兵了。向阳那时也要去当兵的，可是王文学不让，说是，当三年兵回来还是个兵蛋子，没啥用，就让向阳在窑厂打工，农忙时还不耽误干家里的农活。

      窑厂办得就像烧出来的砖，红红火火的，本村的、外村的有很多的人都在里面干活。有一个来自临村的码砖坯的姑娘，长得长条细个的，天生的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黑亮亮的，再加上那细细的腰身，高耸的胸脯煞是吸引人的眼球。她身上总是穿着一套褪了色的蓝色运动服，她总爱扎上一个随着身体起伏而左右摇晃的大马尾。在向阳的眼里，她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向阳从来都不敢多看她，看她一眼心里就发慌，身体就打颤。向阳只好一个劲地推砖。

      可是，越怕看她就越想看。这一天，向阳正瞅着那姑娘码砖时优雅的姿势，手里的砖车就没了准头了，一不小心，砖车的一个轱辘竟掉进了路边的水沟里。车子颠簸了一下，便向一边倾斜。向阳立马使劲地去攥住车把，试图不让车子翻倒。可是，车子已经严重失去了重心，任凭向阳使尽力气也把持不住了，还没来得及松手，车子就翻倒在地，满车的砖坯便哗啦一声全散落在地了。向阳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能无奈地站在一旁干看了。同村的吴江是向阳的同学，也在这里推砖，他在向阳的身边放下车子笑道：“怎么啦？没吃饱呀，连推车的劲都没啦？”向阳上前扶起车子没好气地说：“推好你自己的车，不要瞎管闲事。”吴江嘿嘿地戏虐道：“我知道你怎么推不好车子的。”说着便瞟一眼那姑娘对向阳诡秘地一笑。向阳说：“吴江，你吃饱了撑的，少胡说八道。”说着也心虚地瞟了那姑娘一眼。恰巧，姑娘也闻声正朝这边看着。这样，就和向阳四目相对了，但是两个人好像都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似的，彼此的目光在一瞬间便都又快速地躲闪开了。吴江得意地笑着推起车子走了。向阳只好俯下身子去拾起砖坯重装到车上。“我帮你拾吧！”向阳突然听到一句温婉柔和的声音，一抬头，竟看见那个漂亮的姑娘正在自己的身旁拾起地上的砖坯朝车上码。向阳不好意思地俩只手抱在一起直搓，满脸激动地说：“不用了，让我一个人拾就好了。”姑娘微笑道：“我和你一起拾不是更快一点嘛！”向阳心怀喜悦道：“真的谢谢你了！”接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向阳。”姑娘有点儿腼腆：“我叫陶梦。”向阳在心里反复地念叨着：陶梦、陶梦……

       下工的时候，吴江喊：“向阳，快一点呀，磨蹭什么的。到家吃好饭一起去看景哦。”向阳看见吴江俩腿夹着车子在等他一起回家，就说：“你先走吧，我有点事一会再回。”吴江意味深长地回一句：“好吧，我不耽误你好事了，我走也。”向阳看着吴江骑着车子东摇西晃的样子，心里想，没正形的家伙。向阳一转头，就看见陶梦推着车子出来了。“陶梦！”向阳喊道。“哎，你还没走呀？”陶梦笑着问。“是呀，我在等你呢！”向阳有点不自然地说。陶梦的脸红红的，小声地问道：“等我干什么呀？有事吗？”向阳说：“谢谢你今天帮我拾砖。对了，我们庄上有个家里老人的，今天正丧，晚上吹喇叭的有表演，我想请你来看。”陶梦忽然觉得心里一紧，突突地跳个不停，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好像一瞬间便凝固了似的。就慌张地说：“我不看，我不喜欢看，我走了。”说着上了车子就走了。向阳看着陶梦的背影呆呆地杵在那里，直到看不见了才骑上车子回家。

       向阳到家刚支好自行车架子，迎头就看见娘从厨房里走出来道：“向阳呀，饭做好了，洗洗来吃吧。”向阳答应了一声就走进屋子。桌子上摆好了饭菜，爸坐在上位，面前放着必不可少的白酒。爸一直都是慢条斯理地喝酒，一家人的饭都吃好了，他的酒也不见得喝好。上中学的弟弟长得瘦瘦的也许属晚长型的吧，十几岁了还和小学生的身材差不多。向阳的身体虽说也是瘦瘦的却长得很高大，虽然因为常年在外劳作被晒得很黑，看上去却显得强壮有力。眉毛又密又粗，单眼皮却眼神清亮，透着淳朴。向阳的爸爸眯缝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砸吧着嘴吃了一口菜，便放下筷子。一边用有着粗糙关节的大手擦拭着嘴，一边说：“向阳，今天你大姐来，我让她打听附近村有没有老实能干的丫头，想给你说门亲事。”向阳正埋头吃着饭，听了爸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一句：“我现在还不想说。”王文学看儿子拿自己的话不当回事，就用筷子指着向阳，瞪大有着很深眼袋的眼睛，气哄哄地说：“我苦死累死的把你养大，你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向阳娘见老头子发了脾气就对向阳说：“向阳，你也不小了，都二十好几了，是得说亲了，家里的活多，我和你爸年纪也大了，找个人帮你，也是替你着想的啊。”向阳说：“我知道，以后再说吧。”王文学看儿子还是没答应，就气鼓鼓地对向阳娘说：“你看看，你看看……”向阳娘安抚着老头子说：“还不知有没有合适的，等他大姐来了再说也不迟嘛。”这时就听吴江在外喊：“向阳，吃好饭没有呀？”跟着吴江就走进来了，“大叔、大婶还在吃饭呢？”吴江热情地向两位老人打着招呼。看着吴江自以为是的样子，张文学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吴江也不在乎。向阳娘说：“吴江，在这一块吃吧。”吴江说：“不了，大婶，我在家吃过了，我找向阳去看吹喇叭的。”向阳站起来道：“走吧。”吴江说：“大叔、大婶我俩玩去了。”就和向阳一起走出了家门。王文学对老伴说：“我就看不惯吴江这小子，家里的地都承包给别人种了，只图收点承包费，光想干点不出力气的活，浮漂漂的。向阳跟他在一起能学好呀？”向阳娘说：“吴江这孩子知老知少的，还不错，年轻人等娶了媳妇就踏实了。”王文学喝着酒不作声了。

      向阳和吴江在村子里闲逛着。村子上方回荡着哀乐，很慢很慢的悲伤旋律，如同死者亲人在向世人哭诉着死者生前的酸甜苦辣，和不舍亲人离去的悲伤之情。向阳的脑子里老是浮现出陶梦的身影，时时闪现着陶梦那一双顾盼若离的大眼睛和那总是略带浅笑的娇美脸庞。所以他一直都是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吴江的问话，老是慢吞吞地跟在吴江的屁股后面走。吴江走路步子迈的很大，俩只胳膊在身前身后甩来甩去的。吴江在向阳的前面突然一转身，对向阳说:“老同学，俺有对象了。”向阳说：“真的吗？是谁呀？”吴江说: “马庄的，我嫂子给我介绍的。”向阳说：“你嫂子介绍的一定很好，你嫂子就是个不错的人。”吴江高兴地说：“人长的还不错，看着挺顺眼，个子也不矮。”向阳说：“看来你挺钟意的。”吴江笑嘻嘻地说：“已经定下来了，你就等着喝喜酒好了。”向阳说：“那是必须的。”

       说着话，俩人就走到办丧事人的家门前了。只见写着挽联的门前放上一张方桌，桌子上摆着大鼓、锣、电子琴、风琴、笛子等其它一些用来表演的乐器什么的。桌子四周有站着的和坐着的吹喇叭的人，有一个小个子的男子正拿着麦克风表情夸张地演唱着，旁边的树上高高地绑着一个大音箱，把演唱者的声音无限地扩散出来。门前还三三两两地聚集一些和向阳、吴江他们一样来看热闹的乡邻。

       刚吃过晚饭天色还早，所以表演还没开始。这时，只见家里主事的人拿着一张纸出来交给桌子上的人，那人就拿过麦克风说：“现在有死者的侄子为死者哭灵。”就见一个男的喇叭匠子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孝布，顶在头上，前面站着死者的侄子也是顶着一条同样大小的孝布。后面的人高声地哭喊起来，一边慢慢地向灵堂挪步，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历数着死者生前的好处，前面的面无表情地低着头，耷拉着眼皮看着自己也在慢慢前移的脚。花钱找人哭灵不能走的太快，要让哭灵的人多哭一会才行。哭灵的哭完了真的会泪流满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给自己数落的话感动得真伤了心，还是演技特别得好。但是花钱哭灵的人却很少掉眼泪，只是装模作样地跟着演戏一般。实在没有看头，向阳就想回家。吴江说：“你看，扯灯了，一会天黑就开始表演了。你看那几个女的喇叭匠子打扮得像个妖精，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向阳知道一般这些人表演的都是一些粗俗的荤段子，以前向阳也爱看，村里人都爱看，无非就是为了一个乐子。可是，今天的向阳却觉得没心情。音箱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刺耳，吵得他心里很烦躁躁的。于是，就对吴江说：“我不看了，先回家了。”吴江疑惑地问：“怎么啦？那你走吧，我再看一会。”

       向阳若有所思地走回家。爸出去遛弯了，娘还在收拾。娘的个子虽然很是瘦小，但却很灵活，家里湖里忙来忙去的，一刻也不闲着。看见向阳回来，娘问：“怎么才一会就回来了，不好看呀？”向阳说：“还没开始，不想看了。”说着，就回了自己屋。娘也不管他了，自个忙活去了。

      向阳在屋里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喇叭声，心想：要是陶梦今晚答应我，和我一起去看景多好呀！吴江的对象一定没有陶梦好看，我的对象要是陶梦就好了。陶梦有对象吗？她最喜欢什么呢？她最怕什么呢？她会喜欢我，看上我吗？这些问题和陶梦的身影一直在向阳的脑子里轮番浮现着。到了十点多钟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喇叭声了，表演应该散场了吧，向阳还是没有一丝的困意。

       陶梦躺在床上也是没有睡着，她自打窑厂回来心情就没能一刻平静过，老想着向阳请她看景的事，他为什么请我呢？他是喜欢我吗？陶梦情不自禁地笑了。她翻身趴在床上，把头支撑在交叉放着的俩只胳膊中间。王向阳，就是那个干起活来不要命，一个劲埋头推砖的壮小伙子。还以为他就知道干活挣钱，别的什么都不懂呢！要是能找到这样踏实能干的人做对象应该会比较放心吧！可是他的家庭不太好，家里一定不会同意的。想到这里，陶梦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向阳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天已经大亮了。心想：糟了，糟了，一定睡过头了。于是，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身子很酸，头脑发胀，就连眼皮子也好像都黏连住了，涩涩的很不舒服。他揉揉眼睛，伸开手臂，高高地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向阳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门。

      早上的村庄是喧闹的，鸡鸣狗叫的声音，大人的吆喝声，小孩的哭闹声，真是声声入耳。向阳想：生活真是闹剧，简直就是乱七八糟的。我的生活会有所不同吗？想到这里，陶梦那笑盈盈的面容便浮现在眼前了，向阳立马来了精神。

           看见娘提着拌猪食的桶向门外的猪圈去了就喊道：“娘，我爸呢？”娘听到喊声停下来，放下提着的猪食桶，抬起胳膊用衣袖抹了一把脸说：“你爸一早就下地去了，说是地里长草了，去拔拔。”向阳说：“那么多的地，长草的话能拔的过来吗？还是买农药打吧。”娘说：“现在不收不种的，你爸又闲不住的，就让他去拔吧。你叫他买药打他也不会听的。”向阳想想也是，就转身推车出门了。娘说：“你不吃饭了吗？”向阳说：“不饿，不吃了，我上工去了。”娘着急地说：“你吃点饭再去呀，干活不吃饭身体能来的了呀？”可是向阳骑着车子已经跑出好远了，向阳娘无奈地提起猪食桶去猪圈喂食去了。猪圈里的猪本来是很安静的，可是，当向阳娘嘴里唤着：“噢，嘞嘞勒……”的吆喝声走近猪圈的时候，圈里的猪像是开欢迎仪式似的，都尖声地嘶叫着跑向向阳娘。向阳娘看见猪就欢喜，她细心的喂食它们，算计着它们的体重，谋划着再喂多长时间能出栏，卖了猪钱攒着，等着给向阳结婚时用......

       向阳到了窑厂，放好车子，推着平板车就朝上砖的场地奔去。他一边朝车上放砖，一边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打量着码砖坯的人。陶梦正在专心地码砖坯，突然觉得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就抬头看过来。一看是向阳在看她，就轻轻一笑，便低头继续码砖了。看到陶梦对自己莞尔一笑，向阳就像打了兴奋剂，心里特高兴，干活就更带劲了。

       陶梦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觉得不舒服，还有想呕吐的感觉，现在拾着砖坯忽然觉得腹部有点隐痛，她就放下手里的活，想调整一下身体，心里想：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受凉了吧。可是，这种痛感却越来越严重了，而且慢慢地转移到了右下腹的部位。陶梦坚持不下去了，她痛得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脑门上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来。一旁的同事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吓坏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喊着：“陶梦，你怎么啦？”陶梦痛得咬着牙，两只手使劲地按着肚子，疼痛让她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所有干活的人都跑来了，刚才喊她的女工上前抱着陶梦的头，不知所措地说：“大家快想办法，该怎么办呢？”向阳闻声急忙走上前来，果断地说：“不能耽搁了，快点送村里的保健室看看吧。”接着，就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把被疼痛折磨得很是虚弱的陶梦抱在怀里。有人说：“你抱着去呀，还有好远呢？”向阳好像没听到，撒开脚步就朝保健室的方向跑去。那个女工显然不放心，也紧跟在他们的后面。吴江本来也想跟去的，想想还是算了，就回去和大伙一起继续干活了。

       窑厂在村子外面的河滩里，保健室却在村里的中心位置，向阳抱着陶梦心急如焚一路小跑，陶梦痛得身体直哆嗦。向阳心疼得只想掉眼泪：“陶梦，别怕呀，一会就到了。”向阳把手臂抬高了一下，让陶梦的身体不至于下坠，可以舒服一点。陶梦看到向阳不停滴落的汗珠，就不安地说：“放我下来走吧，看把你累得。”向阳说：“没事，我抱你还不跟抱个小孩似的。”陶梦一听向阳这样说，就想笑，可是疼痛和一阵阵的反胃让她皱紧了眉头。向阳现在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看到陶梦痛苦的表情，向阳着急得都要发疯了。让我替她痛吧，让我痛吧，向阳真的觉得痛了。陶梦皱一次眉头，向阳的心就抽搐一次，陶梦呻吟一声，向阳的神经就紧张一次。陶梦的身体受着病痛的折磨，可是她的精神是愉悦的，向阳环绕着她的双臂让她感觉到力量和安全，向阳坚实有力的脚步声和顺着脸庞流淌下来的汗水，让陶梦青春易感的心更加柔软、甜蜜了。向阳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保健室了，他把陶梦放在屋里供人休息的条椅上，屋里的医务人员就赶忙跑过来给陶梦做检查。这时，向阳感到两腿打晃，虚脱无力得站不稳了，就一屁股朝条椅上一坐，喘起粗气来。

       医生给陶梦做完检查说：“是阑尾炎，先给你开点水挂一下，好减轻你的疼痛。等你好一点后，就去大医院做手术吧。”向阳一听还要手术，就紧张地问：“很严重吗？还得手术啊？”陶梦也脸色蜡黄地望着医生。医生说：“没事，放心，只是阑尾发炎，这是一种常见病，还有许多小孩都做过这样的手术呢！小手术，不要担心。”向阳松了口气：“哦，吓我一跳呢！”陶梦眼光柔柔地看着向阳，向阳望着陶梦傻傻地笑着。陶梦一看护士拿着输液瓶过来，忙说：“向阳你过来一下。”向阳不知她要干什么，就走过去，陶梦不好意思地说：“我害怕打针，你帮我挡一下。”说着就拉过向阳的手，让向阳的身体离她很近，当医生扎针的时候她就把头转到向阳的身后。向阳感到陶梦那只拉着他，一直没放开的手，一直在紧张地使劲。向阳猜想陶梦的眼睛一定也是紧张地闭着的，向阳哑然失笑：真是个可爱的胆小女生。

        “陶梦，你怎么样啦？”跟在后面的女同事急匆匆地说着话，一脚跨进门来。陶梦说：“没事，好多了，你怎么也来啦？”“我一直跟在后面，只是跟不上趟，向阳的腿太快了。”陶梦笑了：“我现在没事了，你们回去干活吧。”向阳没有作声，转头看向外面，装作没听到。“我陪你吧。”那个女孩对陶梦说。陶梦说：“不用了，小静，我输完液就好了，你先回去吧。”叫小静的女孩一看陶梦这样说，心想，在这儿干坐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又耽误干活挣钱，于是就说：“那我先回去了，等你输完液我来带你回去。”陶梦说：“不用了，不远，我走着就好了。”小静说：“那我走了。”陶梦说：“好呀，回去小心点。”小静就转身走了。

       向阳看见陶梦脸苦了一下，连忙问：“一定痛地很厉害吧？”陶梦苦笑着说：“真的好痛，不过比刚才好多了。你不回去吗？”向阳关切地说：“你这个样子，我走了也不安心呀，还是在这里看着心里踏实些。”听了向阳的话，陶梦的心像是被柔软的棉花糖包裹了，甜蜜的感觉在心里立刻膨胀开来。她静静地望着保健室窗外的景致，心里思忖着，要是能找到这样的对象该多好呀！想着想着，竟然觉得两颊有些热烫烫的感觉。“陶梦，你怎么啦？”向阳忽然一声惊呼：“你的脸怎么红红的？”“没有什么。”陶梦羞涩地避开了向阳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
      一种美好的情感正在两个互相欣赏的年轻人之间悄悄地滋长起来·····

                                                                                                                                          （待续）

海荣

                                     
                                           四

      
       村支书王远征打县城回到家里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的老婆也早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首先有鱼，当然，住在大运河边上的人家吃鱼是家常便饭的事，而书记家吃鱼，那更是经风平常的啦，不用逮，不用买，也天天会有人送上的。还有一大碗红烧肉，那是王远征每顿必不可少的。另外两碟是书记的老婆喜欢吃的，一碟是自家腌制的咸辣椒，还有一盘炒菜是家常豆腐。和书记的身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老婆是一个矮而干瘪的女人，瘦得皮包骨头，干黄的脸上皱纹纵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许多。她是个心思缜密，思想复杂的女人，是河滩村出了名的“小能人”。

       一张方桌摆在院子正中，王远征两腿叉开，四平八稳地坐在正对门的位置，她老婆坐在他的右边，小儿子在外上学不回来，所以家里就只有他们两口子吃饭。王远征的面前放着酒盅，他老婆拿起桌边的酒瓶递给他道：“少喝点，每次在外面都喝多了，在家就少喝点吧。”王远征大咧咧地说：“没事，我心里有数，你也喝一点吧？”“好，今天高兴，我也喝两盅。”王远征拿过一个酒盅放在老婆面前，半蹶屁股，倾斜着手臂为老婆满上一杯，又为自己满上。坐好之后，拿起筷子在酒里沾了沾，对老婆说：“喝吧，等王坤来家，咱再好好地喝一场。”说着，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拿着筷子，夹起一块红彤彤、软颤颤的红烧肉放进他那哈着酒气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他那油乎光亮的脸上也随之抖动起一片红光。他老婆也端起酒杯，轻轻地泯上一口，放下酒杯后，夹了一块豆腐塞进嘴里，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问：“王坤的事，今天办得怎么样啦？”王远征不无得意地说：“放心吧，这次送去的钱人家接收了，我想，事情就差不多了。”她老婆推起一脸的皱纹笑眯眯地说：“你看，我说怎么样？现在找人办事，光买点东西根本不行，还是得送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王远征点着头：“是呀，早点听你的就好了，买了那么多东西，都被人家退了回来，白白花了几千块钱。”他老婆夹起一个青辣椒放在嘴里咬得咯吱响：“你送的那点东西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你以为人家都和你一个村支书一样啊，有人送点东西就觉得了不起了。”听了老婆的话，王远征嘿嘿地笑了两声。他老婆接着说：“这回只要收了钱，儿子工作的事就定了。”“说说真快啊，一转眼，就在部队上呆了三年了。只要一复原回来就有好的工作就行。”他老婆不无感慨地说。“对了，”她好像突然一下子又想到了什么似地，忙说：“咱庄上和王坤差不多大的孩子好多都有对象了，听说，就连吴海那个吊儿郎当的弟弟吴江都谈上对象了。咱家王坤也得叫人给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王远征喝着酒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就凭咱家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的吗？”“什么好不好的，咱又不图家庭，只要人长得聪明漂亮就行。家庭好的，打小娇生惯养的也不好使唤。”她眯着眼想了一会又说：“对了，咱家砖场里不是有好多附近村庄来干活的丫头吗？我哪天去看看。”“好的。”王远征一边嚼着红烧肉，一边喜不自胜地应诺着老婆的话。

       傍晚的大运河畔微风**，柔波荡漾。往来的船只，在落日残留的余晖下，如诗如画，亦真亦幻。河滩上成行的树木在红色夕阳撒下的多情彩光中，轻轻摇曳，含羞起舞。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看着眼前这动人的美景，觉得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陶梦醉一般地说：“向阳，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向阳也痴了一般道“梦，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甜蜜的味道随着微风荡起的波纹弥漫在运河之上，圆圆的、大大的落日也红着脸，悄无声息地躲藏了起来。天色瞬间就暗淡了下去……

                                                                                                                                                                                                                                  （待续）

海荣

                                          五

      王远征的老婆小能人顺着田间的小路不紧不慢地走着，望着充满生机的田野，瞧着田野间自家的窑厂，心中惬意极了。自打丈夫疏通关系干上了村支书后，家里还真是得了不少的便宜，别的不说，就说这赚钱的窑厂占的那十多亩地吧，没花一分钱就归自己了。村民们就是好糊弄啊！想着想着，小能人就沾沾自喜地笑了。如今，儿子就要从部队复员回来，工作找得也差不多了，虽说找人也破费些，但只要事办成了，儿子将来能有个好的前程，那还不比什么都值啊！小能人真是越想越得意，现在只要能再给儿子找上个漂漂亮亮的好媳妇，那我这个书记的老婆在村里就是高高在上的了，谁不仰慕啊？想到这儿，小能人就更加得意地加快了赶往窑厂的脚步。

      小能人刚一跨进窑厂的大门，就被管理窑厂的杜永胜看到了。他赶忙迎了上来：“大姐，你来啦？”“哦，我没事，随便看看的。”杜永胜是个长脸素净的人，两只眼睛神采奕奕很活泛，看着就知道是个精明的人。他是小能人的妹婿，也住一个村里。以前只是个拉驴车的，赶着驴驾着车拉木材、拉钢筋、拉化肥的。反正是能拉的都拉，倒也能够养家糊口。王远征当上了村支书，建了窑厂，自己忙，没人管理，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小能人便想到了自己的妹婿。妹婿在外拉活，赚钱不多，却头脑灵活，能言善道；再说，自己家现在是干部家庭了，还不得把妹妹一家的身价也抬高抬高呀？于是，就跟王远征说：“不能叫他姨夫再拉驴车了，丢咱们的脸，就让他去管理窑厂吧，自己人，也放心。”就这样杜永胜就把驴车卖了，到窑厂来了。以前是陪着笑脸，说尽好话在外揽活，现如今是管理几十号人的大领导，那真是今非昔比啊！杜永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姐姐、姐夫那更是感激至极，没的说了。他管理窑厂那是尽心尽力，对姐姐姐夫也是忠心耿耿的。

      他见小能人不住地环视四周，东瞅西望地在打量着干活的人，就知道小能人不是瞎转的，一定有事。就疑惑地问：“大姐，我看你还是有事，啥事？你就说呗！”说完，用一种期待的表情看着小能人。小能人看杜永胜有些着急了，就笑着说：“你别急嘛，这事我还得问你呢！”杜永胜更迷惑了，问我啥呢？窑厂的帐我可是每到月底就如实地报给你了，还会有什么岔子吗？杜永胜在心底嘀咕着。小能人接着说：“这不，王坤不是转业要回来嘛，我想和你打听一下，窑厂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王坤找个对象的。”“呀！”杜永胜说：“是这么回事呀。”他松了口气道：“里面有好几个干活的姑娘和王坤年龄相仿的哩。”小能人高兴地问：“我不常来，也不知这些姑娘都是什么情况。永胜，你天天在眼前看着，有没有人长得即漂亮又老实本分的？”杜永胜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有呀，有两个姑娘都挺好的。”小能人高兴地问：“真的呀？是哪两个，你指给我看一下。”杜永胜说：“好的。”接着，就指向远处干活的人群道：“你看那个穿黄色褂子的叫：小静。她旁边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叫：陶梦。大姐你看这两个丫头怎么样？”小能人凝神打量着，小静是个圆鼓鼓的姑娘，身体矮胖，脸堂绯红，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倒也活泛可爱。她旁边的那个女孩长得真好呀！苗条的身段，秀气的瓜子脸，晒不黑的粉面细皮嫩肉的，眼毛长长的扑闪有神。干活穿的旧衣服也掩饰不了她的妩媚。小能人真是越端详越喜爱，按耐不住地就走上前去。

      四下里静悄悄的，厂子里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书记的夫人，窑厂老板娘的一举一动。向阳拉着砖车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好奇地向小能人张望。吴江拉着砖车也快步靠近了向阳。“向阳·····向阳你说小能人来干嘛的？”向阳漫不经心地应他一句：“你问我，我问谁呀，人家自己的厂子，来看看有什么稀奇的。”“哦，”吴江说：“也是吭。她儿子快回来了，你知道吗？”向阳说：“听说了，怎么了？”吴江看了看向阳说:“没什么，只是说说，我以为你还不知道。”说着拉着车子快步走了。向阳看着吴江的后背觉得他有点神经兮兮的。

      陶梦正在码着砖坯，小能人装着随意看看的样子走近了陶梦。她很随和地向陶梦问搭讪道：“姑娘，多大啦？”陶梦淡淡一笑，大大方方地回答她说：“二十”。“在这干多长时间拉？”“快两年了。”“有婆家没有呀？”陶梦心想：和向阳的事还没经过家长同意，不能说有吧。就敷衍着说：“没有”。小能人听了，正合心意，就试探道：“像你这样俊俏的姑娘得什么样的家庭才能配得上呀？”陶梦听她这样说，不好意思应声，只是笑了笑。小能人又转到其他干活的人面前站了站，便若无其事地走回杜永胜身边。

       “行，行了，我看这个叫什么梦的姑娘就不错。”小能人满面笑容道。

       “陶……陶梦。”杜永胜小声地回答。

       “姓陶的，哪个庄的？”小能人问。

       “就是后村万庄的。”杜永胜赶忙回答。

       “你认识她家人吗？”

       “见过面，不熟悉。”

       “我回家和你姐夫商量一下再说吧。” 小能人沉吟片刻说。

        杜永胜表情为难，欲言又止地说：“大姐，我…...我听说陶梦可能是和向阳在谈恋爱。”这真是让小能人没有想到，吃了一惊：“不会吧，陶梦怎么会看上向阳呀？穷家薄业的。”“我也不清楚，就是听厂子里人说的，看平时俩人也挺好的。”“年轻人走得近些不能说明什么，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吧，我回了。”“那你走了，大姐。”杜永胜尾随着小能人走到窑厂外面的路上，目送小能人的背影走出很远才转回身子。

      他看到厂子里干活的人，有的三三两两的在窃窃私语，有的交头接耳地好像在议论着什么，有的只是一边干活，一边漠然地看向自己。他把眼光投向陶梦，陶梦仍一刻不停地在继续码着砖坯，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向阳也在专心地拉着砖，丝毫也没有觉察到正被旁人窥视着……

海荣

                                               六

      心怀喜悦的小能人急匆匆地往回走。

      “啊呀，这不是表婶子吗，看你忙慌慌的，家里有事呀？”在村头小卖部的门口，小能人遇到村里闫长青的儿媳妇喜兰。

      “哦，是喜兰呀，我到窑厂转了转，怕你表叔回家吃饭找不到我，就走得有点急。你在这儿玩啊？”小能人问喜兰。

      “哦”喜兰寻思了一下说:“早上我看见表叔和吴海他们坐计生办的车走了，好像还没回来吧。”

     “哦，那可能出去办事了。你在这儿玩吧，我回家看看去。”说着话，小能人就往自家走了。

      “回吧，表婶。”喜兰看着小能人走远了，转过头来，眉毛一挑，撇着嘴对身旁几个闲坐的邻居说：“还出门办事，办什么事，不就是去逮躲计划的人的嘛？”

      太阳落山了，天上的云彩这一堆那一堆，手牵着手，轻悠悠地漫着碎步；河面上水平如镜，一缕缕轻纱般的雾气婀娜多姿地翩翩起舞；倒映在水中人影、树影和那些穿梭在暮色中过往的船只有如海市蜃楼一般似真似幻。河滩上两个手牵着手的身影像是画中的人，他们是下了工的向阳和陶梦。傍晚，是属于他们自己最快乐的相处时间。

       “梦，今天小能人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呀，就是随便问问。”

       “哦，我最看不惯她这样的人了，有点钱就觉得了不起了。”

       “听说，她家和你家是本家吧？”

       “是的，我喊她婶子。”

       “那你怎么不喊婶子还喊小能人。”

       “背后才这样喊，当面喊她还不得气死呀。”

       “哈哈……”听向阳这么说，陶梦忍不住笑了起来。

       “梦，你笑起来真好看。”

      “真的吗？”陶梦笑得更响了。

      “你真美！” 向阳痴痴地端详着陶梦，自言自语道。

       陶梦娇羞涩地低下了头，向阳松开了一直紧攥着的陶梦的手，张开双臂紧紧地将陶梦揽入怀中。陶梦把头靠在向阳的的肩上，陶醉在向阳的温情中······

       傍晚的时候，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突然停在小能人家的大门前，书记王远征弓着腰从车里钻出来，面包车便喷着一股烟雾离开了。

      “王坤妈，王坤妈·····”王远征一边喊着一边走进家门。小能人正端着一盆水站在院子里“喊什么的，一到家就咋呼，是不是又喝多了。”“嘿嘿！是喝了一点酒，但没喝醉。”王远征讪讪地笑着。小能人问：“听喜兰说，你坐计划办的车出去的，干什么去了？”王远征有点恼火地说：“气死了，彭三家的不是怀孕了嘛，以为藏在他丈母娘家。就开车去逮她的，谁知白跑一趟。”小能人抬手把盆里的洗脸水用力地泼了出去，放下盆，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家里不是还有人吗？逼她自己出来不就行啦。”王远征气狠狠地说：“对付这样的人，就得使强制手段，明天就上她家找她爹娘要人，交不出人，就先把他爹娘逮到计划办关几天。”“就是，那还生什么气，跑到哪儿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呀。”小能人调侃道。“嘿嘿······”王远征得意地笑着走进屋里坐到了沙发上。

     小能人从茶几上拿起一包铁观音放在王远征专用的茶杯里，提起暖壶给他冲了一杯茶，一边把茶杯往王远征的面前推，一边说:“我今天去窑厂了。”“哦。”王远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就端起茶杯吹了起来。小能人不高兴地说“：你不问我去窑厂干什么的？”“那你去窑厂干什么的？”王远征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真被你气死了，还不是为了给王坤找对象的事吗？”“哦，对，对。那看得怎么样了？”王远征恍然大悟道：“要是没有合适的，就托亲戚朋友给留意一下，找个门当户对，家庭相当的。”“什么门当户对，家庭相当，我们家又不缺钱，找个有钱的将来说话要是在我们王坤上面怎么办？”小能人反驳道：“我可不愿意，找儿媳妇不是嫁姑娘还要找有钱的。只要人长得漂亮，老实本分就行。”王远征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也对，那就找漂亮的，将来王坤带出去还能长我们的脸面呢！”小能人兴奋地说：“就是，就是。我今天在窑厂就看中一位姑娘，长得真是没说头。”“那好呀，王坤明天就回来了，等他来家叫他去看看，要是他也看中了，就找个合适的人去人家说说。”王远征很高兴。“我知道了，我给你倒水去，洗把脸睡觉吧。”小能人乐颠颠地出去倒水了。

      向阳和陶梦推着车子借着月亮的光华向陶梦家的方向走着，天上稀疏的星光，闪闪烁烁的，像是在挤眉弄眼地偷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今晚的风稍微有些大，吹得树冠沙沙作响。

       “哎，陶梦······”向阳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陶梦意醉神迷地看着向阳。

       “你说你家里人能同意我们的事吗？”向阳顿了半天道。

       “……“陶梦的嘴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向阳着急地说：“你找一个机会，和你家里人说一下吧，要不然我这心里老不踏实。”

       “哦”陶梦惯性的应承着。

       “等你问过了，我就让我爸妈找人去你家提亲。”向阳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哦”陶梦又应承了一声。

        两个人在朦胧的月影里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们的身影一会重叠，一会分开，距离忽远忽近……

       陶梦跨进家门后，一放好车子就喊道：“妈妈，爸爸回来了吗？我插门了。”“别忙着插，你爸还没回来呢。”妈在屋里回答她。陶梦关好门进了屋，妈正在扫地，见她进来，就站起身问道：“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陶梦有些支吾道：“还不是小静，天天拉我到她家玩一会。”“天天在一起，有多少话不够说的呀，晚上还要在一起玩，你们这些丫头呀！”妈妈嗔怪道：“去吃饭吧，锅里有稀饭，桌子上有煎饼，我们也是刚吃好，还热着呢，快去吃了好睡觉。”“爸上哪里去了，还不回来。"陶梦松了一口气问。”“还不是你二姐，今天你二姐夫庄的干部和计生办的开车来这逮她，吓死我了，幸好你二姐没藏在这里，要不然就坏事了。”妈妈心有余悸地说着。陶梦也紧张地睁大眼睛说：“是嘛，真吓人。幸好我二姐听爸的话去我大姑家了。”“是呀，还真给你爸说对了，他们找人的头一站就是娘家。叫你二姐走了，不然的话······”妈妈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二姐也不能活了。”陶梦问：“我爸去我大姑家找我二姐去了吗？”“哦，你爸去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你二姐，叫她小心点。在你大姑家呆着，不要露头，被人看到就坏事了。现在这么紧的。”妈妈叹着气说。陶梦“哦”一声，就走两步掀起套间的门帘进去吃饭了。妈妈一边接着扫地，一边还心神不安地替二女儿担心着。

      陶梦喝了一碗稀饭，把碗刷好，卷了一张煎饼，一边吃着一边走出来。看到妈妈不在，估计出去倒垃圾了，就打开电视看起来。不一会，就听到爸爸和妈妈说话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了插门声，爸爸和妈妈一前一后进了屋。陶梦的爸爸陶振国五十开外的年纪，瘦瘦高高的，他看了陶梦一眼，大大的眼睛透着忧愁和烦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还有打火机，点上火低着头闷闷地抽起来。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这才刚怀上，要东躲西藏到什么时候？”陶梦的妈妈白生生的脸上一双温情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爸爸有气无力地说：“能有什么办法，有钱就好办了。现在也不是就哪一家想超生，不是好多人家都计划外生小孩了吗？你看有一家是有本事、有钱人家被逮去做掉的吗？被逮的还不都是想生小孩又没花钱、没关系的人家啊。”陶梦妈为难地说：“二丫哪有钱去打通关系呀，就彭三在外苦的那点钱，还不够一家人开支的，我们要是有钱还能帮她一把，可是，哎……偏偏我们也穷得该死。”烟雾缭绕着，陶梦的爸爸苦闷地挂着一张脸。陶梦虽然放着电视，眼睛却一直看着爸爸妈妈。看着他们愁苦的表情，陶梦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说：“二姐也真是的，旧社会重男轻女，现在提倡男女平等，男孩、女孩还不一样呀，怎么还要生呀？”“你懂什么，没有男孩就会被人看不起，我跟你妈就是因为生了你们三个丫头，没有儿子，才一辈子在村里抬不起头的。”陶梦听爸爸的语气沉重，像是生气了，就不敢再多说话了。妈妈怕陶梦再说些什么不中听的会惹恼丈夫，就催促道：“三丫，去睡觉。”“哦’陶梦知道妈妈的意思，就起身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屋，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陶梦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从懂事的年纪就知道没有儿子是爸爸的一块心病，爸爸非常疼爱她们，但是爸爸的叹息也多，爸爸对妈妈也好，他知道生不出儿子不是妈妈的错，他只是恨老天爷不公平，要灭了他的后。陶梦想不通，男女还不一样呀，为什么都想生男孩呢？二姐有了一个女孩，也拼了命的要再生男孩，本来就没钱，再生一个还不得累死呀，一个小孩负担轻，好好地培养，将来有出息了还不和男孩一样呀，再说女孩打扮起来多好看呀！陶梦想，等我将来结了婚如果生的是女孩，我就不再生了，女孩多好呀，女孩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呢！向阳呢，陶梦不由地想到，向阳会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  待续）

九曲十八弯

希望你能在百忙之中能每天都记得更新，以不往坛友们的期望。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中国会出现像莫言一样的文学作家   建议你去拜读一下莫言的佳作，很多人都认为莫言的作品有下三滥的感觉，如果你真的认真的读起来，你会感觉到其实的趣味性，特别是《丰乳肥臀》

海荣

九曲十八弯 发表于 2013-7-27 15:49 本站全面禁止外链，如有需求联系0516-8892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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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的关心，一定不会辜负坛友们的厚望。
    有不到之处，还望多多给予批评指正，以便我以后能写得更好。

海荣

                                                     
                                           七
      
       小能人一家今天起得特别早，简单地吃完了早饭，王远征就到村里去了。小能人急急忙忙地把屋里屋外拾掇一下后，就换了身出客时才穿的衣服。她走到镜子跟，前后左右照了一通，然后，拽拽衣服的领子，拉拉褂子的下角，才满意地提了个包，骑车上街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出租三轮车停到了王远征家的大门前。里面钻出一个身着迷彩服的小伙子，他手里提着两个绿色的军用大包，冲门就喊：“妈，出来一下。”“呀，是王坤，王坤回来了。”小能人一边嘀咕着，一边两只手甩着水跑出来。“妈，我身上没零钱，你付一下车钱。”“好的，好的，多少钱啊？”三轮车司机忙说：“两块钱。”小能人用手抄起围裙的边角擦了擦手上的水，掏出两个一元的硬币给了车钱，那司机就开车走了。小能人上前一步“来，把包给我，坐这么久的车一定累了。”“没事，我自己提，这不到家了嘛，又不是多远。”“好，好，我正做你喜欢吃的菜呢！”“我爸呢,不在家吗？”“他知道你回来，一会就好来家了。村里有点事，要不就在家等你了。”“你快进屋歇一会吧，等你爸回来就可以吃饭了，我也做得差不多了。”
       王坤把包提到屋里，一个人在屋里坐不住，就走到厨房。看小能人正在炒菜，“哇，锅烤鱼炒辣椒，我最爱吃的，这回又能多吃两张煎饼了。”“做了好多好吃的等你呢！我一大早就到街上去买菜了，鸡、鱼、肉、蛋啥都有。辣椒你就少吃点吧，不然胃又要难受了。”小能人疼爱地对儿子笑着说。“我一看到辣椒就想吃，特下饭。”“和我一样，我就喜欢煎饼卷着辣椒吃，越吃越想吃，就是吃过了，胃难受。”“那就少吃一点，我爸怎么还没回来呢？”王坤急躁地走到大门前去张望着。
       这时，王远征和村里的计划专干吴海正朝家里走来，一到大门口，就看到王坤了。“爸！’王坤喊着迎上前去。“王坤比上次回来探家的时候又胖了不少呀？”吴海笑着说。王远征指着吴海对儿子说：“一听说你回来，你吴海哥就专门过来看你了。” “吴海哥！”王坤高兴地喊道：“快来家里坐。”说着三人就走进了家门。
      小能人正从厨房里往外端菜，看见他们进来，就招呼着：“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呀，正好吴海也来了，你们爷仨就好好喝两盅吧！”吴海俏皮地说：“大婶子，我就是来蹭酒喝的。” “那正好，回头使劲喝。”小能人接着说：“王坤快带你吴海哥到屋里坐，桌子我摆好了，菜也上的差不多了，还有点热菜我一边炒着你们一边喝吧。”转脸又对王远征说：“你到里屋把你那几瓶好酒也拿出来，这个时候不喝，由等到什么时候喝呀？”“对，你不说，我还忘了，还有几瓶好酒呢，我这就去拿。”王远征恍然大悟地说着，就往里屋去了。王坤招呼着吴海到屋里桌边坐下，王远征提着两瓶天之蓝笑呵呵地进来了。他看见桌子上摆满了凉碟、热炒的，就满意地说：“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拉呱。”说着拉过椅子，手扶着桌子，蹲着身子坐到了上位。
       “王坤，来，把酒给你吴海哥满上。”王远征安排道。“好，来。”王坤站起身，拿起酒瓶先给王远征倒上，转过身来又把吴海面前的酒杯倒满，接着也给自己满上一杯。王远征看酒都满上了，就端起酒杯说：“来，咱爷仨先共同干上两杯再说话。”接着，就带头咕咚一声喝了个底朝天。吴海、王坤也都接着一饮而尽。
       共同的酒喝过后，吴海便站了起来，两只手端着酒杯，举到王远征的面前说：“大叔，我敬你。”“好，喝，都喝。”王远征也不推辞，端起杯子就喝。等他们喝完两杯后，王坤就站起来对吴海道：“来，哥，我敬你！”吴海连忙欠起身子道：“好，喝，王坤你坐着，不要站起来，咱又不是外人。”“哥，见底呀。”‘好’吴海端起酒杯一仰脖，咕噜一声，一杯酒就下了肚。“吃菜，吃菜。”王远征手拿筷子指着一桌子的菜说。三个人你敬我一杯，我还你一杯，就这样不亦乐乎地喝了起来。
      小能人还在忙着上菜，吴海说：“大婶子，别做了，来一起喝点酒吧。”“这就好，你先喝，就剩最后一道菜了，我就来。”小能人说着话，又往厨房跑去了。
       吴海，三十出头的光景，个头不高，身材粗壮，方脸，脸色暗红，看上显得比较老成。他做事不露声色，是个过圆即方，八面圆通之人，原来只是在家种地，闲时跟村上的人干一些泥瓦匠的活，王远征看他心眼灵活，想到自己干工作也得有个心腹之人，就提拔他到村里干了计划生育专干一职。吴海受到了王远征的重用，感激涕零，对王远征是言听计从，成了王远征身边最得力的干将。“王坤弟，回来打算干什么呢，是管理窑厂，还是？”吴海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王坤说。王坤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王远征就说道：“窑厂没有什么需要他干的，他刚回来，先在家玩两天，以后再说。”吴海说：“是的，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干的，你看咱村的年轻人还不是都在瞎混。”“王坤和他们可不一样，王坤当了三年兵怎么地也得找个正式单位上班才行。”小能人上完菜，找个板凳坐下，搭讪着吴海的话。吴海忙地站起来给她倒酒：“大婶子，你辛苦了，来，我陪你喝一杯。”小能人高兴地说：“好，今儿高兴，王坤回来了，过几天就要到单位上班了。是得喝两杯酒庆祝一下。”“是的吗？”吴海惊喜地问：“那太好了，在哪个单位呀？”“在市渔政局。”小能人得意地看着吴海。王远征和王坤都面含微笑地吃着菜不做声。吴海表情夸张地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啊，那是好单位呀，我们地处大运河边上的河滩村的人，有谁不知道干渔政的厉害呀！王坤弟到那里上班，以后可是有赚不完的钱啦。”王远征刚才还是笑眯眯的脸，现在却皮肉一收缩，表情淡然地说：“他这刚去上班，能赚什么钱。不管怎么说，得先好好干。现在找份像样的工作不容易，能领份长久的工资就很好了。”吴海点头表示同意：“是的，刚上班，得先好好表现表现才对。”
      小能人看丈夫不想提这方面的事，就故意转移了话题说：“你们上午都在忙什么呀？”吴海厌烦地说：“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超生的那几户人家，我们查得紧，他们就躲起来，现在的工作真是越来越不好干了。”“计划生育是国家的大事，上面抓得紧，我们不管也不行啊。” 王远征一边吃着红烧肉，一边吧唧着满是油光的嘴说，“再说，他们也不通情理，都是乡里乡亲的，到家来好好说说，我们给你想点办法，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过去啦。偏要去躲，看你能躲哪儿去？”“是呀，都心里没有横！”吴海一边吃着菜一边附和着王远征的话。
      小能人给儿子夹了一块红烧肉，王坤低着头吃着。吴海说：“王坤弟，你将来得发得和大叔一样胖。”王坤嘴里咀嚼着肉，满不在乎地说：“我现在也不瘦，没事。”“彭三家的事到底怎么弄的呀？”小能人突然想起了彭三家，就顺便问一句。“去找过她公公婆婆了，限制他们三天时间，必须交出他们的儿媳妇，要是三天过后不见人的话，就到她家拉东西，拆房子。”吴海恨恨地回道。“那他家一定会着急的。”小能人若有所思地说。吴海喝了一口酒，狠狠的抹了一下嘴：“不对他们狠，他们还以为跑了，我们就拿他没辙了。要是什么都能由着他们的话，那还要我们村干部干什么？”王坤插话道：“现在计划生育政策还是那么紧呀？”吴海呵呵地笑着：“再紧，也有办法生的，那得看谁生啦。我们想叫谁生，谁就生，一点事不带有的。”王坤不无困惑地看向王远征，只见王远征两只胳膊肘支撑在桌子上，两只手攥成拳状，胖大的头颅抵在上面，眼神复杂地看着外面。
       不觉，喝着酒，拉着呱，就过了晌午。天色比先前暗了好多，寂静宽大的院落笼罩在令人目眩的金色余晖里，斑驳的红色墙砖上长满褐色的苔藓，在阴影下显得狰狞可怕。王远征的眼神在光的碎片中显得幽深莫测……
       夜的黑覆盖了整个天空，弥漫了大运河以及它附近的村落。这当儿，村支书家还是灯火通明的。俗话说的好：酒少话多，就是指他们这样喝酒的人，从中午喝的酒一直喝到了这夜幕降临。
       吴海喝得有点多了，走路歪歪斜斜的，说话嘴都麻木了，还要一个人回家。小能人不放心就让王坤在后面跟着送他回家去了；王远征洗把脸，冲了一杯浓茶端在手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能人收拾着杯盘狼藉的酒桌，擦拭着桌子，又拿了笤帚把地上的鱼刺，鸡骨头等杂碎归拢在一起，端出去倒掉。之后，端盆热水脱下围裙开始洗脸准备睡觉。王坤一回来就坐在沙发上和王远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能人洗漱好进来对王坤道：“不早了，你坐几天的长途一定累坏了，就早点歇着吧。”王坤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酸软无力的，眼皮也有点沉。就起身说：“那我去睡了。”小能人催促道：“去吧，去吧！铺我早就给你铺好了。”“好，那爸、妈，我去睡了。”说着，王坤就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九曲十八弯

“推杯换盏”时的情景写的很详细，如果每个人物的对话都另起一行，都单单作为一个段落，感觉更明朗，读起来更流畅 ，只是感觉，不一定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