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琐记

文心雕龙 · 发表于 2009-10-14 10:50:16

看病琐记
因为腿伤的缘故，第四次登上了去上海的列车，正值九月初，学子们忙着返校，车上拥挤不堪，丈夫背着我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坐定，已是气喘吁吁。由于是晚上的车，一会儿已晃的人昏昏欲睡。
为了赶走瞌睡虫，丈夫和对面的一位中年男子闲谈起来，那人看上去四十七八岁的光景，皮肤黝黑，面容和善，极健谈的样子，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约摸知道他是蹬三轮的，住在我们以前租住的小区，房子是自家的，挺宽敞，租了一部分给人住，三个孩子，除了老三上学，两个女儿都已在外打工挣钱。言谈间他不时微笑着，流露出很满足的样子。
听腻了他们的谈话，我不禁把视线移向中年男子身边的那个女孩身上，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瓜子脸，双眼皮，高挺的鼻子，只是不知怎么嘴唇边有两小块皮肤呈现不规则的白斑，让人很为之惋惜。女孩儿头扭向窗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直到发现我在注意她，才向我微微一笑，然后低头看报纸去了。
丈夫和那男子的谈话还在饶有兴致地进行着，说着说着，话题就扯到了去上海的原因，于是谈到了我的腿伤，谈到前几次治病的经过。这下，那男子更来了劲儿，说自己小时得过小儿麻痹症，右腿留下了残疾，还伸出已经萎缩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右腿给我看。不知怎么，我好像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赶紧问他：“痛吗？”他说：“不痛。”我又问：“走路方便吗？”他说：“还可以。只是不能吃重。”“怪不得选择蹬三轮。”我心里想到。不禁又暗暗佩服起他的乐观来。如果他不说，你真的丝毫看不到一个残疾人的自卑或沮丧。被他那种乐观开朗所感染，我也似乎忘掉了腿的痛，问起去上海的原因，他的神色突然间有些黯然，眼睛转向身边的女孩：“听说上海华山医院皮肤科不错，想带女儿去看看。”哦，我突然明白原来他们也是去看病的。“白癜风吗？”到这时，我才小心地问出心里的疑问。“嗯。跑了好多家医院，都不见效。上次在河南拿的药膏，抹了好像有一点用。这次听一个熟人讲华山医院挺好的，来看看。”“就知道乱跑，还不知华山医院在哪呢?刚见效接着用不行吗？你非要来什么上海？”一直斯斯文文的女孩突然间歇斯底里式的爆发了，似乎脸上的斑是父亲造成的，那一刻，连我这个外人都有些嗔怪起女孩来。中年男子却什么也没说，嘴里嗫嚅着，满脸的懊丧，全没了刚才谈话时的自信和乐观，好像真的责怪自己没把女儿的病治好。周围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我真的觉得女孩有些不懂事了，可转念又想：正是如花的年龄，说不定有男朋友了，可因为脸上的斑，女孩的心灵蒙上了阴影，看得出，她的心理压力挺大，甚至有些自闭，发发脾气或许心里好受些。
一路上再没人言语，夜色中，大家各自睡去。终于，当黎明来临的时候，伴随着汽笛的长鸣，火车驶进了上海站。又是一番混乱，丈夫背着我小心地下楼梯，这时，我蓦然发现那位中年男子正灵巧的跳下一个个台阶，说跳下是因为他其实是用那条好腿支撑，那条明显短了一截的右腿有节奏的跟上。看着他跳跃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我的眼眶竟湿湿的。这就是父亲，面对自己其实明显残疾的腿可以毫不介意，认为“还可以”，而女儿脸上那两小块白色的斑竟如此牵动着他的心，拖着残腿，走南跑北，毫无怨言。
从上海回来已经快一月了，也不知那小女孩治疗怎么样了，多少次，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那跳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