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的滋味成了宛如喝温吐水。年货是琳琅满目,逛街却兴致怏怏;菜肴是水陆八珍,胃口却索然无味;交通是四通八达,串门日渐稀疏;通讯是瞬息万里,拜年却草草了事;假期是越来越长,陪伴却越来越短;焦虑却越来越重,欢乐是越来越少。年过不惑的我不由感慨:小时候过年,不是这样的。而在记忆中,过年最让我印象深刻、恋恋不舍甚至潸然泪下的,便是放鞭炮。
我的老家在新安镇青年路上。小时候家里穷,“贫贱夫妻百事哀”,放鞭炮是父母少数能满足我“自由”的事情。可能由于是家里“香火独苗”的缘故,我从小便受到爷奶、爸妈和大姐的千宠百爱。“要星星不给摘月亮”是有点夸张了,可我基本上要什么,可爱的至亲们都会想法设法的满足。于是在娇宠溺爱的环境中,我不知不觉养成了“孩子王”和“淘气王”的脾性。这一点,在过年放鞭炮上尤其醒目。
鲁迅以为:放鞭炮,是过年最好的鼓乐和音响!在鲁迅的笔下,我们中国人过年是这样的:“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外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我给那些因为在近旁而极响的爆竹声惊醒,看见豆一般大的黄色的灯火光,接着又听得毕毕剥剥的鞭炮,知道已是五更将近时候。我在蒙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外的爆竹声联绵不断,似平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市镇。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而且舒适,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预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诚然,假如过年没有放鞭炮,年味瞬间便成了清汤寡水。
可对于小时候的我,鞭炮不仅仅是过年的鼓乐和音响,也是展示我勇敢的武器,充满冒险的战场和逞强好胜的舞台。从一个半大小子,到崭露头角的热血少年,甚至一直到血气方刚的青年,过年放鞭炮一直是我在家里的专利。因为我放鞭炮,小时候过年,家里更多了一份无与伦比的欢乐。不同于现在的小孩,要么不敢放鞭炮,胆怯地畏之如虎;要么蹑手蹑脚地点燃便远远的躲开,还背过身去两手捂着耳朵。那时候我放鞭炮,一直花样百出和心怀绝技的。
先说鞭炮的种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那种用牛皮纸包装、纤腰细身、个头矮小的红色“小草鞭”,我是丝毫看不上的。因为太小巧、太秀气,点上去“噼里啪啦”作响。可声音不够暴烈,闪光不够耀眼。所以在我眼里,只能沦为八岁孩子的玩具。一直在表演路上,跃跃欲试、卖弄英雄、证明勇敢的我,我喜欢的是:“电闪雷鸣”的“闪光鞭”,“惊天动地”的“二踢脚”和“大闹天宫”的“窜天猴”。“闪光鞭”又名“电光鞭”。鞭如其名,点起来电闪雷鸣。它的引信短又干。一引火上去,便“呲溜”地冒烟,眨眼间炸响。而且炸起来便是“哐哐”地作响,声音巨大、宛如霹雳,震得满屋玻璃嗡嗡地颤动,屋瓦灰尘也簌簌地落下。而且在声声炸裂中,还伴随一道道夺目耀眼的白光。忽闪忽闪,电如火蛇,闪若游龙,非常的骇人心目。所以放“闪光鞭”,非常考验人的心稳、胆大、眼疾、手快。四者缺一不可。所以作为勇者项目的“闪光鞭”,自然而然成了我的“主乐曲”——有挑战性,而且价格平易近人,可以放开、管够地放。
“二提脚”虽然只有“动地”“惊天”短促的两声,可声音更大,烟花更美。第一声“动地”,是平地一声雷。第二声“惊天”,是天空天女散花。可随之而来的,便是燃放的风险更大,对技巧的要求也更高。这很正常,“无限风光在险峰”嘛。于是“二踢脚”也成为我的“喜好节目”之一。一般人燃放二踢脚,是将其放在平地上,端直了点燃。这样下半截“一踢脚”,响声炸在地面上;上半截“二踢脚”,带着火光冲向天空。四平八稳,不会犯险。可我觉得这样做太过平淡,没有新意,甚至有点暴殄天物。于是自动加码、自出心裁地创出两个“绝活”:一个是拿在手里竖着放,美名其曰“兰花拂穴手”;另一个是绑在竹竿上横着放,冠名“左右开弓”。这两招“绝活”,都是我放鞭炮表演耍酷的压箱底功夫。“兰华拂穴手”,我一个人即可燃放。通常是左手戴着棉手套(保暖防冻又预防万一炸手),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夹着“二踢脚”。力道要求既稳且直,又不能夹得太死。然后右手拿着一根香,看准引信点上。在引信嗞嗞冒火的瞬间,分快地别过头去,再把左胳膊尽可能地伸得远一点。然后便是凝神屏气、强作镇定,端起一派高人的“范儿”来。在漫长又短暂的忐忑等待中,“二踢脚”便砰砰两声、“惊天动地”。“左右开弓”则必须要有小伙伴们的配合。因为竹竿够长,所以无须担心安全。顶多是手心巨震两下,虎口微麻一小会儿。这两项燃放“二踢脚”的“绝活”,也令我在青年路、公园路一带的小伙伴江湖里,飞快声名鹊起,甚至扬名立万。年龄比我大的小青年,见到我频频侧目。他们以为我是个“狠人”和“后起之秀”,因而不敢惹,而且还热络地和我称兄道弟。和我一般大的同学、伙伴们,虽然非常羡慕我的“绝招”,也嫉妒我会“耍酷”。可终究没有几个敢于下场和我秀胆气,更不用提成功。于是在“胜者为王”的游戏规则中,渐渐默认我是“老大”。至于比我小的小伙伴、小孩子们,则无不欢呼雀跃地看我表演,心悦诚服地争当我“迷弟(妹)”。于是那几年,我成了青年路和公园上“最靓的仔”。到哪儿去都是前呼后拥、威风凛凛。甚至家里收稻子,也有小兄弟们自动前来“服其劳”。那真是一段”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日子。
“窜天猴”其实没啥特色。只是“嗖”地听个响,然后“砰”地一声便在半空四散湮没了。烟花也很伶仃,丝毫不绚丽。当时只是家里买不起,所以觉得新鲜,因而“物以稀为贵”。其余的鞭炮,还有掷地有声的“摔鞭”和一擦火柴盒便滋滋冒烟、俄尔爆炸的“滑鞭”。只是这些烟不出、声不响、光不亮的“小孩鞭”,不过是我和小伙伴们相互嬉闹、偶尔戏弄女孩或者惊吓大人的玩具而已。
至于放鞭的方式,我玩出的花样,是现在的小孩做梦都想象不到的。任何地形,都挡不住我一颗卖弄勇敢的少年之心。而且地形越复杂,我放鞭炮的本领便越大。三十年前的青年路和公园路一带,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瓦房和平房。各家各户密密麻麻相挨着,中间只隔一道院墙。院墙不高也不算太矮,基本上一家在院子里举起一根竹竿或者扁担,隔壁的一家里便会侧目看到。就这样在“鸡犬之声相闻”“老死每日往来”的环境和日子里,放鞭炮成了邻居之间,少数可以争强好胜又不伤和气的娱乐项目。这时候,我的“领先性”“准确性”和不可替代性,便凸现出来了。过年守岁,我是通宵不睡觉的。而且精神炯炯、生龙活虎,掐时掐点的等候倪萍阿姨或者赵忠祥大叔,给我热情的“零点报时”。通常在主持人大声倒计时的时候,我会一手拢着竹竿鞭炮,一手拿着燃香,全神贯注地站在院子里。等春晚全场从寂然无声到了陡然喧腾的时刻,我燃放的“闪光炮”,便会丝毫不差的同步炸响、响彻四邻。于是新春第一响的头筹,便被我稳稳地拔入家中。这时候我会情不自禁、轩轩自得的想:“放我的新年第一挂鞭。让你们去听响吧!”除了要拔新春第一挂鞭炮的头筹,花式放鞭炮,也是我与街坊四邻半大小子之间要较劲的。当然,大人们通常不支持,甚至是反对的。我们最平常的放鞭炮,是会在站在院子里,用着细长的竹竿把鞭炮高高地挑起。一定要高过墙头,高到要让隔壁的邻居“抬头见喜”、抬眼看到。然后点燃了四处摇晃,把鞭炮甩得在半空里都是。美名其曰是“天女散花”。“天女散花”卷得太平常了,于是我偶尔会“更上一层楼”。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我会偷偷地骑在墙头上,或者爬上大门的门楼上,或者趴在瓦房的屋脊上,在兢兢战战中卖弄勇敢,“稳坐钓鱼台”。一面在忐忑不安地放着“闪光鞭”,一面还故意在高空乱扭几下身子。在心虚又逞强的表演中,喜滋滋地看着父母、姐姐在下面提心吊胆,看着邻居在眼底面容复杂。等放完鞭炮,呲溜地从高处顺下来,通常等待的是大人几下不轻不重、含嗔带喜的巴掌。这时候我会心花怒放地顶撞一句:“过年不准打小孩。”然后在家长展颜一笑中,将耳边的“下不为例”,记成了心底的“下次还来”。
家门口有一棵老苹果树,也是我放鞭炮的“战场”之一。一到冬天,老苹果树便会阔叶脱尽,只剩下黑魆魆、光秃秃、枝杈纵横的树干和树头,在迎风摇摆。我打眼一望,便觉得它是天然的“铁树银花”。于是根本不用梯子,便“蹭蹭”地爬上去,敏捷地如猿猴一般。然后将鞭炮挂在尽可能高的树头上,再在大人含笑的责骂和关切中,施施然地点上鞭炮,从容躲在一旁。于是,又是一个“东方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赏心夺目、惊艳四邻。至于老苹果树被我摧残了几枝,就只是父母在暗暗心疼的事情了。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老新安镇日新月异,青年路也不复旧日模样。老宅瓦屋、院墙早已被拆迁,门口的老苹果树也成为梦里的依稀光景。现在老宅一带,已新建了宸望华府,清一色的花园洋房。可在我心底,那儿让我留恋的,依旧是低矮的老宅和噼里啪啦的放鞭炮。因为那儿有我少时候放鞭炮的孤勇,更有那时我与爸妈、姐姐无法重来的欢乐。
齐鲁秀才
2023年1月5日
本项目地名办核准案名为“宸望华府”。本宣传资料为要约邀请,相关内容不排斥因政府机关规划、规定及开发商未能控制的原因而发生变化,徐州天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保留对宣传资料修改的权利,敬请留意最新资料。买卖双方的权利、义务以双方签订的《商品购房买卖合同》及附件等协议为准。本户型图为1幢1单元东边户及 1幢3单元西边户 的装修及家居布置建议图,本户型图所标尺寸、建筑面积仅供参考,交房尺寸、建筑面积根据合同约定并最终以产权登记面积为准;相同的户型单位因楼幢、楼层、单元等差别,局部结构、外墙形式、户外构造、户内隔墙、建筑面积、空间尺寸、门窗位置、朝向、设施设备等可能不同,本户型图中的装修、家具、电器、软装等仅为示意参考,具体以合同约定为准。 本公司保留对本户型图修改的权利,敬请留意最新资料并在购买前慎重考虑! 因编辑需要,文字和图片之间无必然联系,仅供读者参考。 制作时间:2023年1月,有效期1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