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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新沂城市论坛 于 2015-12-27 11:16 编辑
前几天去南京,为欣赏烟雨迷蒙,如梦似幻的江南美景,特选一个靠窗口的位子坐下。不料因为烟雨过大,模糊了车窗的玻璃,根本分不清所经的是萧瑟枯寒的苏北,还是如烟似幻的江南。加之从新沂到沭阳,大客不停地停车拉客,像一个总在接客却永远不知满足的妓女,搞得我这个一向温顺的人也禁不住骂娘了。又一次剧烈的前张后哈后,车子停了下来,窜上来几个满嘴沭阳话的芼子。我抬起头,分明看见了远处高楼上几个鲜红的大字——新沂羊肉汤。我几近枯竭的久违了的民族自豪感刹那间像井喷似的涌了上来。丫的,到底是第三大城市。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把我大新沂说得一无是处,这异乡高楼上的五个鲜红大字不正是生动的的反证吗?东陇海第三大城市,第三大工业城市!
两天以后,K8356列车到达新沂时,已近凌晨,蹒跚着晃到出站口时,身旁已再无他人,甚至不见了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妈的,又获得一次人生的最后一名。“我和同行的老吴调侃。出得站门,已不见了抢客的三轮,风景和苏杭也只有稀疏的几辆。去宋家全羊馆,要两碗羊肉汤,一边旁若无人的高唱:”踢球山下是我贫穷的家乡——白杨树下住住着我心上的姑娘——瓜秧断了,哈密瓜早已腐烂;琴师回来,姑娘已成孩儿娘——“老吴像猪一样呼噜噜地喝着汤;店里的小姑娘忘记了招呼客人,兀自笑眯眯地看着我的演出。
回到家中,正待宽衣躺下,却终于想起了以国兄。四年不见了,以国兄的日子过得还好吗?他的沭阳专线不知还跑不。
和以国兄的相识,缘于四年前。为照顾在市一中上学的孩子,我们举家搬到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区里租房住,因新居距菜市场较远,我决定买一辆三轮,以供出行、买菜;闲暇时,开到街上拉客挣钱,补贴家用。不料正赶上彼时新沂**正在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禁绝三轮运动。违规拉客的人一旦被抓,就要扣车、罚款,还要双手在胸前抱一个牌子像犯人一样地被照相。一个车友大姐告诉我一条规避被抓风险的办法,她说,你得加入三轮车友组织。新沂三轮车友共有两个组,蓝牌的头目是老Y,红牌的头目是老C。加入组织以后,挂上车牌,CF一般不抓你;即使被抓了,组长也会帮你要车。蓝牌的头目因组织车友对抗**,所以**就专抓蓝牌车。红牌组的头目老C就比较保守,违法犯纪的事,他从来不干,所以红牌车就比较安全。通过热心大姐的引荐,在六小车队办公室前,我很快就见到了那个被叫做老C的红牌头目——一个五十多岁的残疾男人。中等的个头,一双不知是先天残疾、还是后天伤病所致的病脚,走起路来,非常地艰难。枯藤般的肤色据说在A国非常地时尚,但在这个和风月无关的地方,分明是命运写出的两个字——沧桑。一双沉郁的眼睛好像不停地诉说着生活的无奈。”他走禁区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领导喊道。”那走禁区不是给你们追的嘛?“老C据理力争。”你给放了吧尼。“原来老C正在替被扣车的车友要车。”去去去!“领导一下子失去了耐心,一把推向嗫嚅着还想说话的老C,一个趔趄,老C病残的双脚差点支撑不住他羸弱的躯干。我以为老C要爆发,或者要哭诉,但他深遂沉郁的眼睛带着他残疾的双脚艰难地离开了。原来,所谓组长,在**的眼里,比一个普通的残疾三轮车夫并好不到哪儿去。跟在老C的身后,我们一路无语。突然,滴/滴/滴!三声急促的汽车鸣笛打破了尴尬的氛围;朝身后望去,一辆崭新的宝马堵在老C的车后。”斗得禁绝!斗得使劲逮!“宝马客痛恨于老C的无动于衷,恨不得撞向面前的三轮。”机动车走人行道,你还有理了?“我气愤不过,投以质问。大概是我孔武有力的外表震慑住了无良的宝马客。嗖的一声,宝马从夹缝之中窜了过去。留下一股难闻的屎味。”妈的,粪勺刚扔掉,满腚的屎还没揩干净,就你娘的看爷们不顺眼了。有种你学Hitler,把爷们给清理啦。“我的气愤并没有因宝马客的远去而消失。而身旁的老C依然是如金子般的沉默。他那双沉郁的眼睛就像注满无尽的人生的苦难。人在江湖,车在路途,什么样的凶险,什么样的屈辱,他没有经历过呢?”以国兄,给我办一个牌子呗。“我终于说出堵在嘴边多时的话,老C回过头,半天,才答复我,”等两天吧。“一边随手给我一张纸,那上边印满了红牌车友的通讯录,”有事情随时联系。“我们挥手相别。
好几天过去了,我随时都有被抓的风险,而老C却好像再也没有了消息。我决定给老C施加点压力。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以国兄,怎么样了,牌子给我做好没有?“我明知故问,只不过是为下面的话做铺垫而已。””再等天把吧,你也看到了,有车牌也不耽误被抓。“老C玩起了太极。但这点事对于行走江湖多年的我而言,解决它,并不困难。”今晚在小广场我请你喝酒!“我把球又踢给了老C,”别叨那些事!“老C不肯就范,但我意已决,哪还容得他不从。
我的坚持,令老C摆脱不了。夕阳西下,华灯初上,远处的高楼燃起了万家灯火。老C如约而至,在小广场的高家小鱼馆,两个天涯可怜人举行了历史性的会谈。一杯啤酒下肚,整个广场都氤氲着银麦的酒香。我们把盏畅谈,全没有了白日里的烦忧。原来老C是新东人,田地卖光后,一家人失去了生活来源,但日子还得过下去,老伴买了辆三轮靠拉客赚钱营生。双脚高度残疾的老C别无它途,最后也只能走上这条路。”那以国兄,平时在新沂街上为什么从来看不到你呢?“我问老C.”奥,我不在新沂跑的,我跑的是沭阳专线。“原来,因为新沂**的禁三,聪明的老C敏感地找到一条新的营生之途。因为,陇海线不经过沭阳,那些西来的坐火车的沭阳客,只能选择在新沂下车。那些不愿出高价坐苏杭/风景的芼子,就只能坐廉价的三轮了。老C就是堵在新沂站的出口,专拉沭阳客的三轮车夫里的一员。靠着一辆三轮,一双高度残疾的跛脚,这个五尺高的汉子在顽强地活着。不仅拉扯大了两双儿女,还给他们在新东盖了两处房子。我对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不禁产生了敬意。
第二天,老C就做好了牌子/并递给了我。通红的颜色,上面印着我的姓名/相片/编号。带着老C的牌子,开着我的三轮宝马走在大街小巷,乡村小路,见到那些流氓/痞子,我不再畏之如虎狼。盛夏的夜晚,车内如蒸笼;隆冬时节,车内寒风刺骨。我唱着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自得其乐。或者”Kentucky home“,望着远处栉比的高楼,潸然泪下。
2013年新沂**全面禁绝三轮营运,我的三轮宝马失去了一大功能,只是在有事的时候,才驮着主人出去转一圈。以国兄的牌子就躺在阳台上,无言地诉说着一个小人物的一段辛酸的人生往事。
又到了年关,窗外一大早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知道,久违的以国兄,也许正在奔往沭阳的途中。在寒冷的冬夜,在漆黑的异乡路途,羸弱的以国兄,可否感到过恐惧?他是否又碰到那无良的宝马客?又如何去处置漫漫路途中的凶险?但以国兄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好了吧,因为,我们早已第三大城市了,早已富强和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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