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

王老大 · 发表于 2015-2-15 21:24:48

茵绿的草坪，低矮的灌木丛，高大常绿的树林以其吐纳内容的转变唤醒了沉睡的生活区。不论在何处，以何种姿态生存，它们都会用枝叶繁茂的顶盖服务与人。如同现在默默地荫庇悠游在小径上晨练的人们以及步履匆匆下夜班回家的女工一般。对于树木而言，我们只是一群生不起病的懦弱物种。它们不了解人类的复杂，就如我不理解清晨拉砖的骡队为什么忽然长嘶？是因随着主人散步的德国牧羊犬的挑衅还是眼里飘来的那道鞭影？但我却多少了解每次经过我身边的老男的咳嗽不是因为伤寒。
吭吭吭，吭咔……空气从鼻腔进入气管，宛如锋利的斧头劈开木头，那撕裂般的痛仿佛消泯了身体其他的感知。所有的器官似乎都在配合源自喉咙深处的声带振动——咳嗽。这是我自幼年时期就积累的痛苦的经验。
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管我身处绿化带的哪一个角落，那声无痰而又底气十足的咳声鬼魅般如影随形。多少搜肠刮肚得来的奇思妙想，在它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下，碎了一地。当我用愤怒的目光迎击那两束秋天的老菠菜时，那略带沧桑的面容竟然波澜不惊，胜券在握的眼神传达出他的身家背景，放肆的凝视着的目光将那咳声中隐秘的讯息释放。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扬，迈开两条大长腿时，还不忘回过头来投以意味深长的诱饵似的一瞥。
这是最后一次清晨漫游，我决定多走些地方。
绿化带最开阔之处，是夏季夜晚跳交谊舞的场所。男男女女，勾肩搭背，进进退退，裙袂飞扬。热烈暧昧的气氛伴着靡靡之音可以闹到深夜十一二点。一直很庆幸，我们的房子没选在路边。现在是冬季，跳舞的那群人也冬眠了吗？是啊，曼妙的舞姿需要顾盼生姿的裙子来烘托，现在不是穿裙子的季节。
人类的大脑似乎是复杂无序的，我想到的不是绿蒂参加乡村舞会的那条带蝴蝶结的裙子，更不是迷人的安娜在公爵家舞会上的那条朴素的黑丝绒裙。我想到的是火车站附近那些陈旧低矮扁窄的门面房，美容按摩理发醒目的招牌下，那裸露的光洁的大腿。
那个从来不咳嗽的人就蜷在小区右侧一直没有开发起来的商业街的一条三面透风的廊下。如同堵在喉咙处的一口浓痰。霜后的茅草一样板结凌乱的长发，油腻夋黑的脸孔是他们的特征。不记得何时认识他，但记忆中他一直都存在。几条破烂即使在冬季也散发异味的被子是他度过严冬的保障也是他今生唯一的家当。他曾用大排档捡来的酒瓶与唾液，赶走几群在他地盘上搔首弄姿的女人。此时他坐在东方的晨光中，闭着眼睛，快乐的摇晃着脑袋，独享一份安宁。
剃着平头，夹着公文包的小老板要去公司了，他那壮实洪亮的咳嗽，像惯常的日子一样震动着整个楼道。
QQ群发来病急乱投医的信息：高三年级的小朋友成群的咳嗽，病倒，不能到校上课。请问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帮他们啊……没有回音，只有滋滋的电流声久久的在房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