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江山 于 2014-8-18 12:04 编辑
父亲的鞭子 (一江山) 父亲生在旧社会,从小吃很多苦,祖父年轻时下江南谋生,一去未归,家庭生活极度困难,于是祖母便将十三岁的父亲雇给地主家当小长工,地主看他年龄小,不能干重活,就分配他放群猪,一不如意,就遭受皮鞭抽打,受尽百般折磨。
父亲十六岁那年,解放军北撤,大军路过宿营,父亲便去摸一个战士的枪,一个军官问他,愿意当兵吗?他说愿意,说“当兵有饭吃,能吃饱肚子”。参军后几经转战,后来部队打到上海,五零年从上海入朝参战。五三年转业到地方在某公司任职,母亲也是国有单位职工。我出生在六二年,按说也算生活在“小康”之家。但我所吃到的苦不比父亲少,被父亲的鞭子抽打伤痕至今还留在我身上。
父亲从小放猪,或许对猪具有十分的感情,所以在我六岁那年,他先是从集市上买来两头猪仔,让我放养,十个月后,仔猪长成肥猪被父亲卖掉,挣了不少钱。父亲感到有利可图,便又从集市上买来一头怀孕的母猪,几个月后这个母猪生下十头小猪仔。父亲视猪仔比亲生儿还亲,放猪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我的身上。时当我家住城郊区,于是我是早上赶猪出去,晚上赶猪回来,稍不如意,父亲就夺下我手中放猪鞭子,雨点般向我身上抽打,一鞭下去,一道血痕。
这年夏天,记得是星期天,大约五点多钟,天大亮了,那天父母亲都在家休息,因为猪被放*惯了,条件反射,天一亮就叫喊,意思要放它们出去,父亲见母猪和它的孩子在叫喊,就将猪圈门打开,母猪带领十头小猪,一齐向外跑去(这是一个小伙伴后来告诉我的)。这时父亲叫醒我,说:“还赶快去放猪,猪都叫喊了,你还在睡觉”,我于是起来,拿起放猪鞭,跑到猪圈一看,圈门被打开,于是我就按平时路线找猪,可怎么也未找着,我回来向父亲报告说,猪找不着了,猪圈门不知怎开的。父亲听后,脸色难看,带着我一起出去找猪,后来在一片山芋地找到了,母猪正带领十头小猪拢吃人家山芋呢。此时山芋的主人也到,要父亲赔偿还损失,父亲答应按市价赔偿(后来听说赔偿人家三元钱),人家才答应他把猪赶回。父亲在赶猪的回来路上,夺过我的鞭子,一边走一边抽打我,疼得我哇哇叫喊。
父亲把猪头关进圈里,向我跑来,我一见不妙,拨腿就跑,哪里跑得过他,他先用鞭子雨点般抽我,后抓住我,把我放在他腿上,脱下我的裤衩,脱下自己黑塑料凉鞋,雨点般地打在我的腚上,一开始我还感觉疼,后来感到看什么东西都是红色的,再后来看什么东西都是黑色的,再后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睡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吊针,母在我身边,看到她两眼哭得通红,看到我醒来,她说:“孩!你可醒了,吓死妈了,明天赶快把猪都给卖了,到底是猪值钱,还是人值钱?”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打我时,把我打“死”过去,被过路行人拉开,不然,命归黄泉。他的一个战友叫刘顺年批评他说:“你怎这样打小孩”,父亲回答:“孩子多(共五个),打死两个也好”!
从那以后,我一听猪叫声,就会休克,看到猪肉就恶心。我生在新社会,父亲生在旧社会,小时候听老一辈讲,旧社会如何苦,可我没有经历过,地主鞭子没有抽打我,但我肯定地说,我身上挨父亲打的鞭子,不比父亲身上挨地主鞭少。父亲身受旧社会地主阶级鞭子,他无形地接过抽打生在新社会自己儿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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