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御风

空山新雨

汽笛一吆，列车猎狗般，驱赶着群山，奔向高原。

花花绿绿的山峦，蜂般，相互践踏。

猎狗吠着，大步跃过山岗、河谷、丛林、草场。

听到吠声，如同悟通佛法，羊群从山间石里现身，一阵惊恐、张望后，随吠声远去，隐身石丛。更多的羊群，面对草丛，咀嚼各自的生活。偶尔奔跑的，将日子打磨。它们的日子，在敕勒歌里，由风一路护送，一千六百年从未间断。云可作证。

就这样前奔。

连水都不喝。青海湖的水碧啊！碧得蓝、碧得透，碧得羊歇脚，透得马低头。

连线都拉不住。两侧的电线牢啊！能拴村庄、绑住都市。拴得村庄安静，绑得都市通明。

没什么能阻挡这激情，大巴、越野吉普、载重货车，跟着痴狂。

一声喷嚏，稍稍停顿，才知深陷花丛。抬头，满头花屑，一身喷香。

阳光轻点六脉神剑，光线便穿透云层，打在水面，掀翻青海湖。满盆的金汁，溅向牛羊，溅向草场，溅向山峦，溅向云朵。

趁着金黄，就这样前奔，不分昼夜。

格尔木的灯光咸鲜，连子夜都麻辣经嚼。察尔汗这位大厨，每到一个地方，手随意一抛，脚下就有滋有味。

饥寒交加的山峦，最终扔掉行李，夺命流亡。顶不住的，相继倒路上。挺过来的，皮肤干瘪，骨骼清瘦，一夜间，满头白发，恍然成佛。

雪峰，盘膝低眉，齐诵佛号。

佛号声中，穹庐开了。

渗悟佛法的列车，跃上雪线。

我骑着雪豹。

这般低垂的云朵，如何照亮天庭？如此散乱的锦绣，怎能体现天阙的富丽？散落的镜片，不怕扎着群仙的巨脚？请太阳来设计，请风神、雨神、雷公、电婆来装修。

不惧青冥无底的狭谷，不惧奔腾咆哮的河流，不惧千载沉醉的冻土，不惧万年酣眠的寒冰，就这样前奔。

雪白的哈达，五彩的经幡，虹般的如意节，在飘、在晃、在挑逗。

雪豹，赤脚踏着镜片，跃上岩石，追逐着雪鸡、野骆驼、藏羚羊。

它的脚步，惊动天河。

雪涛翻滚，响彻天外。

天马，在昆仑山口，等我巡天。风太淡，雨太细，雾太薄，不必长嘶，不必锦旌，无须乾坤弓，无须轩辕箭，三百万玉龙，伴我直上瑶池。

青鸟啊！不用挽留；白鹤啊！请回九霄。三千年的桃花，不够妖，不够艳。

九千岁的玉英，不够醇，不够冽。

三万载的五彩石，在唐古拉山尚未凝结。

借芦花的一段魂，我沿鳌柱直下，在六字真言中，一头扎进羌塘，化为格桑梅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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