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野雪原 于 2012-2-24 08:49 编辑
又到二月二
又到二月二,又到本命年的二月二,在我的记忆里,童年的二月二是一个多么有趣多么开心的一天啊! 头天姐姐就带着我去离家二里多地南湖沙沟里,捧回半篮子的细沙,我跟在姐姐后面问这是留作什么用的,姐姐说这是留到明天炒花子用的。花子,我吃过,是玉米粒放在热锅里炸出来,黄橙橙、香喷喷的,很像我家老杏树开透的花儿,但我不知道还要用这些细沙。夜里躺在床上,心里还是老惦记着明天那劈啪作响香气诱人的花子。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被簸簸箕的声音惊醒了,我知道是姐姐在簸玉米准备炒花子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小棉袄,蹬上老棉裤,撒上破茅蓊,跑了出去,姐姐见我起的这么早,知道我心里想着那花子,就用簸箕颠起玉米朝我笑,还对我说:看我把你的眉毛簸掉,长大说不到媳妇!我不知道媳妇究竟为何物,但知道找不到媳妇反正不好,就远远地躲开,笑嘻嘻地对姐姐说:哎嗨!你簸不到了。 母亲已在锅屋里悉悉索索地扯着干草,菜锅也刷得干干净净,母亲把锅烧热后就将姐姐和我带来的细沙倒进锅里不停地翻炒,细沙炒干后,姐姐把簸干净的玉米倒进锅里,接过母亲手里的菜铲子把细沙和玉米混在一起用力地翻,我蹲在锅台边,瞪大眼朝锅里瞅,不一会有一粒玉米啪地炸开了,我大呼:炸了!炸了!姐姐就用铲子尖挑起那粒花子,放在嘴前吹了吹,叫我张开嘴,随即将那粒花子扔进我的嘴里,然后咯咯地笑:香不香??我边嚼边点头。随后满锅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锅里的玉米像燃放的鞭炮你前我后地炸成了满锅的杏花。姐姐一边加快了翻炒的节奏,一边随节奏唱起了甜美的童谣:二月二,炒花子,家家都接小丫子(把闺女从婆家接回来)。二月二,炒黄豆,家家煎饼吃不够……柴火映红了母亲的脸,锅里的热气也将姐姐的脸熏的红扑扑的,婉如我家菜园里那棵桃树花。 花子还没吃完呢,村里的小伙伴们就聚在我家门口喊我:铁蛋!出来扔泥蛋喽!我连忙钻到床底下去找我的泥蛋。说起这泥蛋可不是普通的泥蛋哦,圆溜溜的有鸡蛋大小,后面跟一根细麻绳,麻绳后面系一尺来长红布条,把红布条窝在手心,手持麻绳用力旋转,随后向天空扔出去,泥蛋嗖的一声像离弦的箭,拼命往天上钻,红布条跟在后面像闪电一般划出美丽的弧线,煞是好看!虽说是泥蛋,但制作起来很复杂,首先要从槐树上采下足够的槐豆,然后放到碾盘上用沙礓砸碎砸粘,在从沟崖上找到一种粘性很大的黄泥,把砸碎砸粘的槐豆和黄泥搀和在一起,放到碾盘上反复地摔,摔成油光滑亮的泥饼,放在手里砸出啪啪作响的声音后,把将近2尺的细麻绳一端按在泥饼上走几圈,然后将泥饼合上边团边砸,直到砸成自己钟意的圆球后,拿回家里,在床底下放二十多天慢慢阴干成铁一样的泥蛋为止。等到二月二这天,孩子们拿出各自的这枚心爱之物,一起比试谁的泥蛋圆,谁的泥蛋硬,谁的泥蛋扔的高,谁的泥蛋扔的远……孩子们一边扔一边长着脆生生的儿歌:二月二,扔泥蛋,扔到谁家打尿罐。二月二,扔泥蛋,打你小孩不吃饭……有的大人们听到后大声嚷道:胡吣什么,甩子腔……孩子们嬉皮笑脸地一呼隆跑远了…… 晚饭很丰盛,仅次于大年三十。有的人家接回出门的闺女,就想方设法办了个八盘八碗,像模像样地全家人欢聚在一起过这个“龙抬头”的节日。没闺女接的人家,就把过年剩下的咸肉、粉条子、菜丸子拾掇拾掇做成一大桌,孩子们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吃过晚饭,最刺激的时刻终于来了,全村男人们,不论大人小孩都出来了,大人用高粱秸扎成一个硕大的火把点着火后,两个人在前面,一人拿一个围绕村子的主要道路往前走,小孩从自家拿来刷锅用的刷把子,沾上煤油点着火跟在后面,有的手里举着燃放的敌信(拿在手里点火后冒火花),远远看去犹如一条舞动的火龙。火龙在村子里转过一圈以后往打谷场行进,到了打谷场后,大人们把火把在场中心安放好,就开始了狂欢,孩子们把手中的刷把子往天上扔,高声地喊唱着听不清晰的民谣:刷把子,溜溜灯,老和尚帽子大窟窿;刷把子,溜溜灯,私塾辫子,大个葱……刷把子从天上掉下来后,大人小孩都去抢,你扔我我扔你,乱成一团,直到场中心的火把完全熄灭,大人们才找到自己的孩子,三三两两往回走。抬头望去,静寂的夜空蓝得像白纸上打翻的一汪蓝墨水,漫天的繁星眨巴着眼睛像是在和孩子们捉迷藏,风带着阳气上升的暖意,把麦苗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送进心脾,二月二,一年中有你这个日子多好! 又到二月二,又到本命年的二月二,城里的夜色少了些繁星点缀,没有了记忆中的深邃和高远,风从窗隙间带进的城市味道让我感觉若有所失,我的视线扫向窗外,定格在遥远的夜空,我挚爱着的故乡啊!你的今夜依然有刷把子在飞舞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