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陈汉文的日子

清竹箫客

嫁给陈汉文的日子
　　一
　　我出生在农村，一家人其乐融融。父亲总是在晚饭后搬把椅子坐在门口讲故事，包公、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左邻右舍也常聚在我家门口。我常为有这样一位父亲而感到自豪。可令人遗憾的是父亲才走过五十五个春秋就永远的离开了。父亲走了以后，家里冷清了许多，母亲也常暗自落泪。从父亲走的那一刻，我就决心永远的陪伴着母亲，为母亲分担一切。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家里提亲的很多，但我没想过要离开母亲另嫁他乡。
　　随着年龄的增长，家人开始为我着急了，茶余饭后母亲总是念叨着我的婚事，姐姐也总是做我的思想工作，可我就是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家庭。我害怕遇到一个很严历的公婆，我害怕到一个陌生的家庭。
　　二
　　一天，三姐把陈汉文带到家里，陈汉文个子挺高的，但陈汉文嘴角的那道深深的伤疤把我吓了一跳。
　　陈汉文母亲在我们村执教时曾住在我家，两家父母本来就有着来往。陈汉文母亲回到曾经住过的老东家家里，也很激动，说：“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她的，陈汉文们尽管放心。别的不说，一碗热热饭是有得吃的。”
　　我没有拒绝这门婚事，或许这就是缘份。
　　陈汉文当时在外地打工，自那次见面后，常打电话来，也常写信给我，陈汉文在信里常说的是“会好好的关心我，爱护我，会照顾我一辈子。”说在外想我，挂念我，当心我，还说今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和我站在一起，会深爱我一辈子。我每读到那些暖人的话语，就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后来，我听了许多有关陈汉文的传言，说陈汉文如何的坏，如何的爱打架，还说嘴上的伤疤是打架留下的。我有些害怕了，可三姐说，这些都是传言，如果那是真的，也只是过去的事，成家的男人就会有家庭责任感的，叫我不要多虑。
　　二零零零年的二月，我们结婚了。我们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出去游玩，没有拍结婚照，也没有一起逛商店，结婚的服装是陈汉文母亲陪我去买的。在结婚的头一天，我打电话给陈汉文，接电话的是陈汉文父亲，我说接亲那天要带几个银元来，结婚时要放在箱底，这是我们村的习俗。陈汉文父亲摔下一句：“要银元没有，要老命有一条，陈汉文明天来就来，不来就不来，随陈汉文。”我当时真是寒透了心。我父亲没在了，我一直以为，他也会是一位好父亲，他会当我是女儿一样看待的。当时，我哭了，可是，我没有把这话传给母亲，我怕她老人家伤心，只是说陈汉文们没有找到银元。母亲是个通情理之人，她没说什么，把家里仅有的两个银元放到了箱底。母亲说，本来是要男方家的，男方家没有，女方家的也一样，一样的吉利。
　　那事我没跟任何人提过，我不想让这点小事坏了一家人的感情。结婚后，我在家里，陈汉文在外打工。我尽量的多做家务活，尽量的让公婆开心，可是，公婆的脸色总让我难以咽下每口饭。
　　没多久，我也踏上了打工之旅。陈汉文在南我在北，我们像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在不同的城市里为各自忙碌着。偶尔，陈汉文会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钱，说陈汉文没钱用。我真为陈汉文难过，一个大男人，竟会开口问同样在外地打工的妻子要钱花。
　　二零零二年，我有了身孕，只好辞职了。当时我叫陈汉文来接我回去，陈汉文说没路费。一个月后才到我那边把我接回家，记得当时我给了陈汉文八百元钱。到家的第二天，陈汉文就回公司去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只有我一人空守着每一个寂寞难熬的夜晚。
　　公婆待我如何我不介意，只想着陈汉文的好处。我把陈汉文给我的每一封信完好的珍藏着。我常常在我苦闷时拿出来重温。从陈汉文的信中，我看到了信心。
　　九月二十一日那天，小文文出生了。看着可爱的儿子，我的心慰藉了许多。
　　三
　　儿子闹着吃零食时，婆婆就会当着我的面历声的训孩子，说：“三餐给陈汉文饭吃就不错了，还要这要那的。”孩子哭了，我的心也在流泪。我无法去责怪公婆，只能怪自己没能力，怪老公没出息。每次我煮好饭都是最后一个吃的，我要喂孩子吃，等孩子吃饱了，桌子上的菜也基本上见底了，饭也凉了。吃完饭大家休息去了，我继续我的工作——收拾碗筷……
　　孩子三岁那年，我带着儿子跟陈汉文踏上了打工之路，日子过得很艰苦。天有不测风云，陈汉文的腿在车间里被箱子砸伤了，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陈汉文，本来就虚弱的身子更是难以支撑了，可我还是咬着牙艰难的渡过每一天，我相信美好的生活离我们不远了。
　　由于腿受伤，要回家来疗养，所以一家三口又回到了家里，继续和公婆一起生活。
　　为了能顾到家，我在附近的一家麻将席厂穿麻将席，按劳取酬。我每天喂儿子吃完早饭，送儿子上幼儿园，然后急急的回家整理一下冲冲的赶去上班，十一点又要赶回家做午饭然后去接儿子。公婆退休在家，看着儿媳这样忙碌着，一点也不心疼，反而蓬人便说是在吃他们的。可是左邻右舍的眼睛是雪亮的，谁是谁非都很清楚。私下里都在说，这么好的媳妇去哪儿找呀。陈汉文呢，也整天阴沉沉的，还常常发脾气，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我每吞下一口饭就像是吞下一滴泪呀。作为一个女人，能有多少精力呀，体重从原来的一百二十斤降到了九十斤。厂里的女工有时会问：“陈汉文公婆退休在家不会帮陈汉文带儿子呀，还要回家做饭？”我只是笑笑，不想说什么。我只能努力的多挣点钱给儿子买牛奶，买水果。陈汉文脚好后，在附近的一家厂里当临时工，工资不多，也只能够自己零花。每餐吃完饭陈汉文就走了，或去上班或去朋友家，对于我们母女俩不闻不问。
　　陈汉文的妹妹张芳在娘家结婚生子，在娘家坐月子。婆婆是全方位的照顾女儿，她说，女人月子一定要坐好，这是一辈子的事。可是，我的月子是怎么做过来的呀，我想想心都要碎了。可我还是心平气和的尽力做着家务活。很少在家的陈汉文怎么会知道我所受的苦楚呢。
　　四
　　我们一家三口搬出来住了，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心里却舒坦了许多，没有寄居篱下之感，不用整天看那阴沉沉的脸了，仿佛心中充满了阳光。整个人一下开朗了起来。陈汉文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也懂得了如何的持家了，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陈汉文了。我为陈汉文的这一变化而感到高兴。陈汉文四处的找店面开早点，我弟弟大力支持，说，只要店面找到，不管盘店面要多少钱，都借钱给陈汉文。当时就把存折给了我，说：“我很高兴陈汉文们的选择，我支持陈汉文。”可最终没能找到合适的店面，也就担搁下来了。
　　一天，我正在厂里穿麻将席，陈汉文骑车过来，说：“儿子，今天老爸没上班，带陈汉文回家。”儿子非常高兴的跟陈汉文回去了。还没过多久，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来，边跑边叫：“阿姨阿姨，陈汉文快去，陈汉文儿子文文出事了，被一辆车撞晕了。”犹如一场晴天霹雳，我差点当场晕过去，我跟着那小男孩飞奔而去。脑袋一片空白，我不敢想像儿子此时的情景，心里只是想着快点快点。
　　到出事地点，文文已被赶来的陈汉文抱着赶往卫生院了。我含着眼泪又急急的向卫生院冲去。到了那里，只见文文脸色苍白，眼睛闭着无力的说：“我好疼好疼。”我的心像刀绞一般，整个人快要崩溃了。医生说：“陈汉文们还是尽快赶到县医院去吧，我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腿骨折了，还有几块都被压碎了，肋也断了，快去吧。”
　　我们急忙转到县医院。文文在手术室里整整三个小时，一家人在外焦急的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这三个小时如同三年一样漫长。值得庆幸的是手术很成功，只是文文脸色苍白，十分的虚弱。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哭。这好像是一场梦，真的好可怕。
　　经过一个多月的住院治疗，文文的腿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可是又出现尿道管狭小需再次动手术，可怜的小文文呀。
　　在医院又是一个月，我的体重只有八十多斤了，这真是一阵风都可以吹倒了。
　　经过这次的车祸陈汉文似乎更成熟了，虽然对我不是很体贴，但最起码对儿子更加关心了。陈汉文让我在家专门带儿子，自己去找工作。
　　一年后，文文可以跟其他小孩子一样蹦呀跳呀的了，我总算安下心。我在家后院养几条母鸡下蛋给文文吃，又在附近找了块空地围了起来种下了几种蔬菜，日子过得还挺好的，人也胖了许多。
　　五
　　陈汉文承包了单位食堂，一家三口住到单位来了，文文也在附近的一所幼儿园上学。陈汉文脾气不好，总是在工人面前给我脸色看，我不敢多说一句话。我除了三餐卖菜时收钱外，还跟工人一起收拾碗筷，一起洗菜。中午，工人去休息了，我要洗一家三口的衣服，晚上，工人下班了，她要把没有做好的零碎的活儿做好，然后带儿子入睡。为了生活，我默默的忍受着，期待着美好的日子降临。
　　陈汉文做什么事从不跟我商量，我行我素。在工人管理方面，我给陈汉文提点建议，陈汉文总是一口否定，并会冷眼白过来，说：“陈汉文懂什么？”陈汉文常常在工人面前斥骂我，工人看在眼里，有时工人会私下里问我：“陈汉文是看上他的人呢还是看上他的钱？”我无语。长相？没有。钱？穷光蛋一个。我自己都郁闷，怎的就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呢？
　　一天中午，有位客人对我说：“陈汉文的菜太咸了。”又有反映说油窄鱼有点怪味。客人走后，我边收拾碗筷边向陈汉文反映这一情况。也不知陈汉文是哪根筋错了，听后竟发疯似的把手中的一汤碗朝我头部猛砸过去，我闪到一边，没受伤。陈汉文又冲上前一手紧抓我的头发，另一手握紧拳头朝着我的脑门重重的打了四拳。接着又抓着我的头朝地上撞……工人吓呆了，没人敢上前劝阻，只一个劲的叫“别打呀，会打死人的。”还是炒菜师副闻声从屋里出来，才制止了这场家庭暴力。一个瘦弱的女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欧打，一下就晕过去了。
　　
　　六
　　
　　公婆不好，老公会善待自己也就罢了，可如今……
　　我想到了离婚，离开这个没有温暖的家。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打工。可是，家人极力的劝说，为了孩子，尽量不要离。孩子没有妈妈会很苦的。一提到孩子，我的心再次碎了。孩子，妈妈不想离开陈汉文。
　　食堂转盘后，陈汉文整天阴沉着脸，烟一根接着一根，半夜也会坐起来抽。我觉得陈汉文离我越来越远了，陈汉文是如此的陌生，有时会有种恐怖感向我袭来，好冷好怕。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陈汉文给我的那一封封信，想起那些暖人的话语，我的心才会悄悄安了些。
　　我们之间没有可说的话，陈汉文无声的来无声的走。
　　陈汉文买了几百只小鸡，去山场养。我是后来才听说的。每次看到陈汉文蓬头垢面的来时，我又会一阵心痛，感到陈汉文好辛苦。
　　回到家，陈汉文没和我说话，我也不想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们的婚烟是否已到了尽头。想想这十几年的生活，我好心酸。我不知道未来的日子是怎样的。但我总是相信，冬天来了，春天就不远了。
　　七
　　陈汉文爱过我吗？陈汉文摸摸心口问自己，陈汉文为这个家陈汉文付出了多少？陈汉文尽到一个做儿子、丈夫、父亲的责任了吗？
　　我不想去责问陈汉文的父母，只想问问陈汉文是否珍爱这个家？一个含泪默默为陈汉文支撑了十几年的家。
　　我好累好累，我好想靠着结实的肩膀美美的睡上一觉。可我所爱的男人在哪儿呢？是陈汉文吗？是和自己结婚十几年却没给过温暖的男人吗？我的青春耗在陈汉文那冰冷的家庭，我的心简直要冻结了。
　　当陈汉文的腿受伤时，当儿子出事时，当陈汉文做生意需要资金时，我娘亲尽全力的帮着我们，陈汉文这些都忘了吗？
　　
　　八
　　今年过年，陈汉文没有回来，电话也没有，陈汉文就像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半个月后，陈汉文回来了，陈汉文把儿子带到了婆家，然后冰冷的抛下一句：“跟不跟我出去打工？”我没回答，也没跟陈汉文去。
　　陈汉文继续陈汉文的打工生涯，我也独自一人挤上了南下的列车……
　　听说陈汉文去帮人卖鱼，听说陈汉文在跑摩的……
　　半年过去了，陈汉文打来电话问我要钱，真是可笑，我去哪里拿钱给陈汉文，我身无分文的出来，一样在外打工，真是可笑至极。
　　嫁给陈汉文的日子，我没尝到甜，但尝到了酸、苦、辣……
　　不知陈汉文将会变成怎样，但我会因为生活而更加坚强。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主人公是我的同学，她嫁给了眼泪。我把她写的日记公开，只想唤醒沉睡的爱。——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