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风摧花魂泣

直言々威少

草又绿，万物萌发。然风物依旧，人情已改，满目含悲，我似未得春之消息。所见青山缟素，梅花枝残，幽兰怨怨，似与我同此心声矣！自君去后，每独登南山之听雨楼，伫立阶前，凝视君生前手植之腊梅，怒放之间亦似见悲戚之痕！听楼上八哥哀婉，似唤君哺！步入楼后园圃，君所种植之果木已郁郁葱葱矣。遂深叹人生无定，恨人其无草木之坚韧，否则何至瞬息之间阴阳异界，泉路渺渺？我念想，君当生死关口，何其痛苦哉！呜呼，天地不公何至于此耶？其夺君去也太匆匆！君去之前夜尚与我促膝欣谈至夜半，君去之时未能闻君一声叹息，我情何堪？！    数日前凌晨，得梦里晤君，把臂叙谈，欢畅甚矣！醒后乃知一梦，遂大恸而泪湿衣襟。屈指数来，其时君离我而去已二月又五天矣！清明不日又至，欲属文以缅怀，然每至提笔，思绪万千，悲从中来，不能掇句书字，凡几反复。今书至此，已是泪泗滂沱！
    我生也晚，君为长辈，然素不以之自居，目我为小弟，情同手足。多年前与君相识，继而相与频仍，相知日深，契合至矣。我之致力于书画研习，实乃缘起于与君之互相砥砺，故君与我情在师友之间也。忆当年君见我涂鸦之作，乃数言我能画，勉励有加。由是，我深究书画理法之志弥坚矣。然我向习素描水彩之类，于国画尚不得门径，君知我有深造之意，即为我联系赴中国美院进修事宜，并嘱入美院后须投师孔仲起先生，言可取法乎上也。待我离修赴杭之际，君亲往车站送别，至行，伫立目送，久久不去。我于壬午之秋学成而归，君谓我之进步乃飞跃也，与人每多褒扬于我，殷殷之情，尽发肺腑。近年来，君与我等发起成立黄庭坚书画院，戮力同心，奔走呼号，君为之呕心沥血矣。书画院得以于去岁冬成立并成功举办首届书画展，君其功不可没也。君毕生致力于地方文化事业，力学游艺，别无他求，君之贡献有目共睹也。君弱冠从戎，凡十九载而转地方，公事则于地方文博恪尽职守，私则诗书画印，涉博探微。君之于画，早年从长安诸名家游，得其厚重深健之意，继而深造于浙美，受吴越艺林诸名宿亲炙，融汇海、浙派诸大师精义，兀兀穷年，遂成就其老健、古拙之画风，写就花鸟生气。或谓君之画有艳丽之作，我则以为君画艳而不俗。其艳则古艳，雅俗共赏，与庶众亲和而无故作高深之姿态，与时下自封大师名家之流别有异趣焉。君之书，邑内笔力最健者，万岁枯藤，圆厚生辣，非功力与学养庸常者所能至。近年君治印甚勤，邑内同道常用之印多出君手。君曾于浙美得当代印坛硕师刘江先生指授，深谙汉印与古玺印意。如天假君年，其成就必可观矣。君亦偶尔为诗，多题之画上，每诗成必与同仁推敲，求其善也。我甚感君诗格调颇高，或咏物言志，或寓意理趣，皆能去之斧凿，自然神妙。君于诸艺，多有修养，与友围炉品茗，时有高论，令吾侪获益匪浅。君与人交，赤子澄心，耄耋童稚，无不以君为善。叩求君画作者甚众，素不以贵贱计，概能得遗，此君人民性之所在也。君去后，我请萧涛君为君撰碑文，萧君亦泪洒纸素，不能终言。我提请以文化主管部门与书画院之名义为君立碑，碑之额书“修水人民之画家”，可谓君之盖棺定评矣。以**机关名义立碑之举，君为邑内第一人也。君其有知，不知以为然否。
    君之学养功力，乃数十年之厚积也，书画院成立之际，君尝言以为新起点，当奋力振笔于画，以期有成。君与我亦多约定，邑内诸山水之游未竟，名山大川更未扶肩攀涉，合作大画之计划亦未能施行。君之画艺正值日趋成熟，形成风格之际，然天妒君才，至君英年却世，壮志未酬！此我与诸同仁所深恨者也，念此长悲愤，泪不禁流也。
    君当盛年，身体健壮，素无小恙。健步而行，朗声谈笑，常以激越之情而语惊四座，君之魅力焕然，令吾侪倾倒。我每携家人出游，辄以得君同行为乐，君每应邀而至。今君遽去，我何处觅君踪迹，长天之憾，此生无尽矣！
    君生前遗我之幽兰，我供之于大湖山堂，如至宝然。至春后徐徐发花，幽香阵阵，我常于晨起晚宿前轻轻抚之，如君之在侧然。每夜阑孤灯独对，窗外春雨淅沥，常有呜咽之声萦回耳际，然四顾无人，疑是花魂哭也！何耶？盖君生前惜花护花，为花鸟写真传神，自获百花眷恋矣，今君遽居道山，虽花鸟亦自伤情也！时值清明，因思君之甚而记此，语多颠覆无序，聊当长夜之哭！焚诸君之墓前，冀君以友在侧，不至九泉寂寥也。

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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