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要在乎---《读者》２００８首期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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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柳墉玄

　　某个周日，我在北京遭遇了一件特别令我震惊的事。

　　那天夜里，我和一位朋友在一家餐厅的露天座位吃饭，突然传来啤酒瓶砸在墙上的巨响声。我回头一看，一个男人正一拳往女朋友的脸上挥去。我当时坐在距离他们三四张桌的地方，等我赶过去试图制止时，那个女孩已经满脸是血。

　　这件事给我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象，部分原因是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这么粗鲁地打一个女孩。但最让我震惊的是，旁边围观的中国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止，没有一个过去安慰被打的女孩，也没有人报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都倒吸凉气，都替那人女孩痛心，但没有人采取任何行动。

　　我对此大感不解，对于旁观者的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愤怒。后来，我跟中国朋友们就这件事进行过很多次讨论和辩论，他们都相信，在场的人多半也在内心感到自责。但每次讨论到旁观者的行为是对是错的时候，我的中国朋友们都显得很宽容：“这不关我的事，为什么要管呢？”

　　在我看来，他们的回答是不足以解释这种违背基本道德准则的行为的。我想，我的中国朋友多半是怕我这个外国人因此对中国人产生不好的印象。但后来，我跟中国人打交道越多，越觉得“为什么我要在乎”的想法绝不是偶然现象。

　　西方人普遍认为，中国人传统上信奉集体主义，珍视和谐共处，与西方的个人主义相反。但我在中国和西方的生活经历却表明，中国人在很大程度上远比西方人自我。为什么呢？

　　中国的父母常常会告诫自己的孩子“少管闲事”，有的干脆直接说，别去帮助别人，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年轻人也表现出很强的从众心态，与西方同龄人受到的“积极表达自己”的社会鼓励形成鲜明对比。这种无动于衷让我想起了鲁迅笔下的“看客”，看来中国不但在过去有“看客”，现在也仍然有。

　　另外一个原因是，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人很长时间只专注于赚钱，忘记了社会的道德传统，变得越来越物质。我听到不少外国人说，中国人现在比美国人更物质主义，为了赚钱可以不顾一切。

　　我担心的是，所有这些社会经济因素可能在中国社会催生出一种自私的个人主义倾向。文章开头的那件事可能是比较极端的，但在今天的中国社会，这种自私的个人主义却以各种形式表现在方方面面。

　　地铁和公共汽车上，很少有人给老人让座。马路上，司机们当街争吵，不顾他们给后面的人造成了交通堵塞。报纸上，总能读到工厂非法倾倒工业废料，给环境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的报道。在所有这些背后，都是这种“不关我事”的态度。

　　这种态度还在中国社会滋生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每一次对别人的袖手旁观，这颗种子就长大一寸；这颗种子越大，中国人就越自私、越无所谓。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在我看来，这是目前中国社会最值得重视的问题。

　　我可以理解现在中国人为什么如此看重经济发展－－毕竟，与迫切的买房问题相比，道德似乎太过遥远。但是，新中国自成立以来走过了那么长一条艰辛的道路，能有今天的成就实在不易。也许每个中国人都应当停下来，想一想：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中国人？我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什么样的社会里？什么样的环境才能确保中国未来的成功？

　　其实答案就在每个中国人手里。

　　补充一句：那天晚上除了我和我朋友，另外两个上前帮助那个女孩的也是外国人－－一个韩国人，一个美国人，而他们只是路过而已。

天若有情

冷漠的人，冷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