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尘飞扬

oasis

冬天慢慢结束后，那段不算太冷但又没有绿色的日子，估且称之为早春吧。 早春的时间至少得要持续个把月，房子暖气还有热度，太阳明显地亲近了许多，穿羽绒服已经有点热，可是穿大衣又稍有些寒意。有那么几日天气是极好的，天空呈现干净的蓝，到了中午时分，云朵已经散去，只余太阳独自闪耀，整个城市裹在阳光里，深吸一口气，甚至可以闻得到太阳的味道，那是干燥的愉快的味道。 河水一夜之间解冻，清澈见底，欢快地向着下游奔去，相约着和其它支流在某个地点会合。风，也跟着温柔了起来，拂面而过时，就像是吹风机里最低的那档暖风，有点温热又有点撩人，抬起头看天空时，得要微微地眯起眼睛，这种感觉最是心醉。眯着眼睛品一碗清茶，眯着眼睛闻一朵花香，眯着眼睛喝一口老酒，一切都刚刚好，既舒服自在，又悠闲轻松，眼神有点朦胧，而思绪有些飘渺，这种感觉像是拥有了整个天空和大地。而手可以拿出来不用揣到口袋里，衣服扣子可以随意地解开两个，风俏皮地吹起衣角，就这样走在路上，心头有说不出的惬意，心里会这么想，就这么热下去吧，再热几天，真正的春天就真的要来了。
可是，真的没有那么容易，春天从来都不会轻易地涉足这片土地，它总是隐藏得很深很深，它总是高调地宣布它的到来，却让这一场等待充满了各种变故，这片土地啊，在通往春天的道路上，脚步总是那么地踉踉跄跄，险象环生。 突然的一场寒流虽没让冬天重新回来，可是却也把春天的感觉逼到了千里之外，而其它地方的狂风卷起的土，在半夜时分悄悄地降临到了这座城市。晴好的太阳被沙尘挡在了云层之外，细细地灰尘弥漫着整个城市的上空，而街道、树干、楼宇无一例外地全是黄色，还有那奔流不息的汽车，也都被黄土照顾得无微不至。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浓重的土腥味让人喘不上气来，眼睫毛上都沾着细小的尘土，眨一下眼睛，就会有细沙挂到眼睛里，而脸上的毛孔都堵死了，嘴巴不小心就会漏些沙粒进来，鞋子一会就分不清原来的面目了，外套也时时会蹭上一些莫名的土。总之，这个城市整个被沙尘围剿得水泄不通了。
温度降了几度，早晚颇有些凉意，手套还得要带两天，口罩的颜色五花八门，色泽艳丽的薄丝巾派上了大用场，可围在脖子上，亦可包在头上，也有的捂到嘴巴上，花花绿绿的，倒成了一抹最亮的色彩。而初春的风，该怎么评价它呢？在晴朗的日子里，它就在不停地吹啊吹啊，白天晚上的不停歇，到了半夜，可以听到它变形的嘶哑的歌声，到底它是要唱些什么，谁晓得呢？它自己作词作曲自得其乐，在初春的日子里尽情鼓噪，全然不理会有没有人喜欢，仿佛是要把郁积的情绪全都表达出来。当然，再不喜欢，做为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把口罩带起来，衣领竖起来，头发藏起来，让自己低下头去蜷缩起来，耐心地与它周旋吧，它总是有休息的时候吧。
这不，几天后，它就真的休息了，当把其它地方的土运过来，吹过来后，当这个城市的上空全部都是沙尘后，它就遁形了，完全不理会人们对它的期盼和向往。这风是其它地方派来的卧底吗？只管运过来，为什么不想办法把它运走呢？吹到这里，再吹到别处就不能吗？在最需要的它的时候，它倒是怂了，认输了，沙尘弥漫的这几日，风是彻底消失了踪迹，哪怕是一丝微风也是让人心里安慰啊，难道它是被沙尘蒙住了双眼，喑哑了嗓音？ 沙尘是世界是最恼人的东东，它无处不在无所不能，而又让人无不厌之，怪不得形容一个人可恶，会说是心里蒙上了一层土，这土果真有腐蚀性，带着一头一身的土回来，那土也就钻到了人心里面，让人闷得慌，看哪里都是灰尘，看哪儿都是黄沙，所有的色彩全都黯然失色，所有的色彩全都丢失了纯净，原来色彩并不是唯一让人舒服的颜色，它只是丰富了你的视觉，而干净却是最动人的感知。我曾经看到被洗过的砖地，每一块都呈砖红色，铺在地上透着水的润泽；还有被拖布拖得发亮的水泥地，虽然水泥也呈灰黑色，但被洗得发亮的水泥地，财税公司，无疑也令人眼睛失神；还有用土块砌得炉灶，那炉灶一日三餐被煤火熏烤，可也被一双巧手收拾得没有半点灰尘，土制的东西感觉不到土的存在，手摸上去，蹭不上半分灰尘，让人立时尊敬不已。可是这沙尘，漫天漫地的沙尘，它就那样实实诚诚地浮在那里，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式，全城再无任何的颜色可以与之抗衡，而偶尔能够看一眼太阳，便也觉得太阳也很可怜，突兀地挂在那里，只看到一个圆圆的边界，透出一点点惨灰色的光线，沙尘的威力之大，连太阳都望尘莫及。 这沙尘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是浩瀚的沙漠吗？是荒芜的原野吗？当它们被强劲的风一路带到了这里时，是否还会思念以前的寂寞呢？不能想象，得有怎样力量的风才能把它们卷上了天空，一路迁徒到了这里，也不知它们这一路呼啸而来，为何就会选择在这里栖息。这样固执地年年的眷恋，到底是一种有情还是无情，这样定期的无悔的造访，难道也是为了追逐春天的步伐？当它们散去时，会去向哪里呢？是被河水或者绿草消融，或者被吹向了更远的远方？有时在街上走着走着，会忽然驻足而立，感觉这呛人的充满尘土的空气中，飘浮着那么多的辽远和沧桑，仿佛把人拉回到广袤的岁月，而那样的岁月像世界转过来的一个影子……
沙尘痴缠的这些天，好怀念有阳光的日子，好怀念有风的日子，甚至想过只要不是沙尘，什么样的天气都能接受。但现在，已经两周了，沙尘还是和我们一起看着天灰亮到天黑，一起数着时间的分分秒秒，一起在无处不在的空间里提示各自的存在。我们除了接受它，忍耐它，是不是还要怀抱着一点点希望呢？ 如果仔细地留意，你会看到这路边的草坪上，毛茸茸的小草已经钻出了土地，一丛丛地蓬勃着；而树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苞，有的已经绽开了微小的花蕾，点点粉红粘贴在光秃秃的枝干上，仿佛点亮了心中的蜡烛；柳树团团围抱在一起，细细的长枝泛起了层层绿意，银灰色的树皮开始转青；燕子啊，麻雀啊，还有些不知名的小鸟，聚在一起快乐的唱着小曲。种种迹象已经提示我们，可爱的春天即将到来，即使这场沙尘还未褪去，春天也会大造声势、粉墨登场。也许这就是惊蛰时分的预演，在春分来临之前，在春雨飘落之前。春天固然不会缺席，但这艰辛漫长的等待，却也是一种珍贵的体验，而时光就隐在其中渐渐逝去。 不必心急，阳光总是在的，春天总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