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

火热的冰

我是一个喜欢风景的人，到处走走停停，总是会被一些美景给勾住。于是有一天，我许下宏愿，希望能走遍华夏的山山水水。
    奇山妙水对于我而言，是一种无法阻挡的诱惑。我喜欢徘徊在山水之间；喜欢在夕阳下听着老牛哞哞的叫声，喜欢有黄狗相随，踩着带有泥土芳香的小径悠闲地散步；喜欢临水听风，任由微风扬起自己的衣襟和头发……
    所以，每到一地，只要符合环境优美、远离喧嚣的条件，我都会在那里隐居上一段时间，或三五个月，或一年半载。
    这些年来，我待的最多的地方有两种，一是淳朴的乡村田园，二是静谧的寺院。在这样的环境中待的时间长了，会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清晨在小鸟的啁鸣中醒来，夜晚在稻花香中枕着蛙声入眠。耳畔山涧流歌声，清风抚竹有琴韵，柴门犬吠无客至，白云穿窗绕青灯……
    归隐，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词，因为若是去一个完全没有人烟的山林躲着，那不该叫归隐，那该叫探险才对。戈壁沙漠里湮灭的楼兰，那缥缈的绿洲和海市蜃楼，都有一种神秘的诱惑，但是那里只适合喜欢铤而走险的探险家，而不适合隐居。号称山水甲天下的桂林，虽然景色很美，但是游人如织，离喧嚣太近，同样不适合隐居。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风情万种，奇珍异果，数不胜数，形态各异的少数民族，新奇有趣的民俗风情，想起来都会觉得很有趣，那么，隐居在这里应该足以忘记世间所有的烦嚣了吧？如果是在风景区的话，只怕却也未必，因为人真的很喜欢不断地做破坏，风景区里到处都是号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商贩，充满了铜臭味和喧闹声。所以，归隐还是该远离风景名胜区的。
    很多朋友都对我的归隐有些不以为然，总是认为我这是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历史上那些归隐田园的人基本上都是失意的人，甚至有人还跟我说过：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最大的归隐乃隐心，心隐了什么都隐了，何须介意身在何处？归隐的真义，不过求心灵的安静。心里能不为世俗所扰，纵然身边喧嚣浮华，我自有一方心灵的净土，又何必去追寻那一片山林呢？
    只是，我等凡人，又有几人能真正不为世俗所扰呢？何况所谓的大隐隐于朝只不过是那些致仕的文人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罢了。我向来认为“不仕为隐”，一个不入官场与当权者为伍，不贪恋金钱、地位、名利和权势，而避入闹市田园或深山僻野的文化人才能被称为隐士。那些隐于朝堂的人又怎么会有自主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
    归隐追求的固然是一种精神境界没错，但是我始终认为人性中有种对自然固有的倾慕和寄托，因为人也是来自于自然的。可如今我们却生活在钢筋水泥造就的都市丛林里，我们不该忘记人类是自然之子，自然给予人类的不仅仅是衣食住用，还有精神乐趣。那些吹嘘心隐的人，其实只是无法摆脱世俗羁绊的托词罢了。对他们而言，归隐更多的只是身心疲惫时的一厢情愿而已，近乎天方夜谭。
    生命是需要充足的空间和养分的，也需要充分普照的阳光，需要宁静的绿野和缠绵的河流。生活在都市丛林里的人能享受那么纯净的自然山水吗？他们只能享受假山臭水；他们能闻到清濯山泉的气息吗？他们只能闻到自来水中漂白粉的气息；他们能听到犬声蛙鸣吗？他们只能听到汽车的轰鸣和各种各样的噪音。
    其实很多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梦想的精神家园，只是因为红尘中琐事复杂，向往归向往，终究不能成行。更多人却是去了自己向往的地方之后，却大失所望。太多的名不副实和人为破坏，把他们充满期待的心蚕食得一干二净。
    有朋友问我：你归隐后每天都在干什么？睡觉，晒太阳、喝茶还是下棋？晒太阳和喝茶的话其实就有些浪费了，真正的隐居生活绝不是这样的享受，否则随便找个公园即可，何必大费周章的归隐呢？归隐所追求的应该是一种更贴近自然的享受，和当地的农家一起生活，带上眼睛出门去欣赏每一寸的山和每一寸的水，远望磅礴连绵的高山，俯瞰波涛汹涌的大河。“海到无边天是岸，山登绝顶我为峰”，这样的胸襟和抱负是何等的潇洒自在！在那样的环境中，甚至音乐都不需要带，因为自然之中处处都是最美的音乐，鸡犬相闻，风过竹林……
    沉浸其中时，我会宁愿身边没有车，没有电话，没有喧闹。
    有了山的妩媚和水的澄澈，我的心可以不再燥动焦灼，我就是山，我就是水。
    置身田园，我可以自然地老去，如同花，如同草，如同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