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眼泪

没有你的日子

　天色阴沉沉的，不时飘落着零散的雪花。一年一度的冬天就这样悄悄的来到了。马路上你会突然感到一下子冷清不少。以往在你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也显得斯文起来。我沿着马路的人行道向着我常去的南湖公园走去。高处不胜寒，看来有道理。抬眼望去，那曾经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大杨树的顶端已经变得几乎光秃秃了，只有星星点点已经退了颜色的叶片在冷风中摇曳。而杨树的下半部却还有很多树叶挂在枝头。虽然也已经没有生机了，但你依然可以想到它曾经拥有过的辉煌。寒冷总是让那些喜欢苗条的女人身影显得有些发福，不过她们身上各色的羽绒服、短风衣、毛外套却让这灰色的初冬有了游动的闪亮光彩。这不能不说是北方冬天又一道靓丽的风景……
　　南湖公园是一片占地面积很大的园林公园，其中水的占地面积就有九十多万平方米。园中苍松翠柏到处可见。其它的还有白桦林、杨树林、槐树林以及一些其它的树种。每年到了冬去春来的时候，整个园区就是绿色的海洋，花的世界。我们且不去说那草丛种盛开的野花和人工栽种的鲜花，就说这树吧，槐树花一串串的像葡萄开着白色的花朵，桃树更是花满树冠不见叶片。尤其是到了五一左右丁香花开的时候，那紫色的和白色的小花朵呀，别看不起眼，但那个芳香的味道却能让人不饮自醉。林间有很多条人工修缮的沥青路和石头路，还有游人自己踩出来的小路。春季、盛夏、初秋都是游人旺盛的季节，人们穿着各色鲜艳的服装在林间和湖边漫步。有成群的、有三三两两的、也有独自的。到处可见游人的脸上洋溢着愉快欢乐的微笑。他们完全沉醉在绿海花丛的包围之中。清澈的湖水中，微风吹起了涟漪，双桨荡起了波浪。银铃般的笑声和动人的歌声不时传到岸边，引得岸上的游人好奇的用手遮着双眼向湖中张望。湖边树下的草地上，你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帐篷，就像草原上的蒙古包散落在草原上。等到荷花和莲花盛开的时候，你再看那人群更是如潮涌动留恋往返……
　　一阵寒冷的北风夹着小雪花袭来，我不仅打了一个寒战。从梦幻中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的眼前。这么大的一片园林人影寥寥无几，即使能遇见的也都是成双成对相互依偎的恋人。就我一个人孤独的沿着林中的小路走着，脚下枯黄的树叶发出清脆的声音。脑海里又想起了刚刚不久接到的电话。电话是我爱人的四哥打来的，以往那调侃的声音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的叹息，最后竟然变成哽咽的泪声。因为他知道生命对他来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说起四哥应该是一个不幸的人。他和祖国是同年的生日，在很小的时候一场高烧让他失去了双眼，从此便和黑暗做伴到今天。别看他是盲人，但四哥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从没有依仗着自己是残疾人，而去过着一切都靠别人照顾的生活。他有跟他同样残疾的妻子和家庭，有儿有女。他很能吃苦，自己去外地进货回来卖塑料带，自己在家开过小卖店。他也很聪明，学过盲文和按摩。也许是残疾的缘故吧，他从小就喜欢音乐，而且完全能够理解乐曲的内涵。他会拉二胡、吹笛子和口琴。曾经多次代表所在的区域到省里参加文艺汇演，并且得过很多的奖励。我很喜欢听他演奏，当他拉《二泉映月》的时候，你完全能感觉到他和阿炳一样，都有着一颗向往的心声，他们向往着光明、向往着新的世界和新的生活。那如泣如诉的旋律就是他心灵对苍天的呐喊。听的人流泪，拉的人眼角也挂着泪花。他的笛子吹的也很棒，《牧民新歌》委婉辽阔，能把人的灵魂带到那茫茫的草原。你的眼前仿佛呈现的就是那奔腾的骏马，成群的牛羊，还有那牧民丰收的喜悦……
　　四哥虽然是一位盲人，但他依然不失一个男人的风采，他一米八十多的个头，长型的面孔，高高的鼻梁，头发自然的分向一边，如果是戴上墨镜穿上他喜爱的西装那绝对是一位英俊洒脱的标准男人。也许是因为失明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严重的伤害，使他的脾气有些暴躁。总是我行我素，很难听从别人的劝告。我认识四哥的时候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那个年代山城当时的条件还不是很好，大多数人都居住在平方，冬天靠煤炭取暖。那个时候他就有吸烟喝酒的习惯了。在当时的社会里人们的生活都不是很富裕，尤其像他这样的人家就更是如此了。所以他几乎就不吸卷烟，大部分吸的是自己卷的旱烟。他常说这个有劲吸上一口那才过瘾。四哥虽然不富裕，但为人却十分豪爽好客。每次见到他都必须留下来吃饭。他会拿平时不舍得化的钱去买当时能够买到的最好东西来招待我。有时还怕四嫂做的饭菜不卫生必须自己亲自去下厨房。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让我喝酒，拿出只有客人来的时候才能抽的烟卷。有的时候我就劝说几句，让他平时还是少喝点酒，少抽点烟。可他这个时候总是笑着说：一个男人活在世上哪能不抽烟不喝酒呢。再说都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无法戒掉……
　　小雪花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下着，脚下的落叶随着北风不停的向前滚动着，遇到有高草阻挡的时候，它们就紧紧的贴在草上，看着它们那依依不舍的样子，是真舍不得离开曾经养育过自己的母体吧。我漫无目标的在林间小路上穿插着，方向似乎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不仅想起了那句成语，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人其实仔细回想一下自己走过的路，真的有好多时候是自己在和生命赌博。人们常常对别人的规劝心不在焉我行我素。就拿抽烟喝酒对人来说，抽烟是百害而无一利，喝酒为适度而益。这应该是一个很普遍的道理。但现实生活中很多人都不以为然。说是说，做归做。长辈可以教训晚辈不抽烟不喝酒，可自己却狂抽豪饮。医生告诫病人戒烟戒酒，自己却屡做示范。我陪四哥去过肿瘤医院，对患有肺癌的病人几乎都有抽烟的历史。这些人在平时你让他们戒烟那比登天还难，可当得知是这种病后，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烟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想抽一口，也不再说我戒不掉烟。我见过陪同的家属面对其亲人的不幸悲痛欲绝，但他们却不会去想抽烟确实害处很大，害己害人，引以为戒。而是照样青烟缭绕。美其名曰：“他是他，我是我。不抽烟的人也照样得肺癌，天天抽烟的人也能活到九十九”。是啊！人们面对这种说辞真的无言以对，因为现实生活中也确实存在这种现象。但人们为什么不换位思考一下，我们可都是人类中的一份子，别人能发生的事情我们也一样呀。很多事情如果我们自身能够提高重视的话，都是可以避免或者减少发生。假如由于自己的过失而过早的失去生活的乐趣或者生存的机会，那对自己来说该是多么遗憾啊！各大小医院里的病人，尤其是肿瘤医院里的患者，还有我们周围所见所闻，难道还不应该引起我们的深思吗？……
　　雪花似乎比刚才大了一些，风也更急了。风夹杂着雪花打在脸上让人有种刺痛的感觉。眼前的路面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白色。我拉了一下衣领迎着风雪继续前行，脸上有种湿漉漉的感觉，我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雪水，大概都有了吧。我能想到此时病榻上的四哥心情是多么的沉重和悲哀。他虽然是个盲人，看不见身边的亲人是什么模样，不知道白和黑有多大的区别。一切物体的形状只有通过手的触摸才能知道。至于颜色永远都是模糊的概念。可就是这样，他依然热爱生命，希望自己能继续活在人间，能和亲人生活在一起。他一定后悔如果自己不沾染上这些不良的习惯就不会这么早的离开人生。可这一切的感悟对他来说都已经太迟了。他只能留给地球人一个小盒子，一个凄惨的故事，还有那两行迟到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