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去的次数多了,印象里留下两个人。 一是西街的货郎老汉。独眼,圆脸,戴着黑布小帽,年纪在六十上下,身材倒是魁梧健硕。常见他手持拨浪鼓,轻轻摇着,“鼓咚咚——鼓咚咚——”撩起我无数久违的童年记忆。他的嘴里拖出长音:“买糖买糕来——”声音绵软悠长,像绿豆烧一般令人回味。确实,他的木头小推车里除了几盒糖块几排云片糕,几乎再无他物了。他大多是坐在小车上,高大的身躯与弱小的车子形成令人吃惊的反差。他的独目炯炯有神,令你不敢与他对视。有时候,他推着小车在后河附近转悠吆喝,木轱辘吱吱作响,在青石板上写下优美的曲线。他粗布灰衫与古朴的青砖黛瓦融为一体,形成古镇一道亮丽的风景。 二是东街的卖唱老者。身材修长,脸庞清瘦,颊如刀削,唇上微有胡须,鹰眼,鹞鼻,一袭长衫,脚蹬布鞋。在中心炮楼西侧红楼下,捡一处显眼地,放正瑶琴,盘膝端坐,十指如钩,眼睛微闭,轻拨银弦。顷刻间,琴声响起。或轻柔绵纤,或激荡铿锵,或悠远哀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弹到酣处,蓦然放开歌喉,歌声与琴声立刻交融。歌声不大,且糯软连绵,大有吴浙细语之味。从夏商周秦唱到元明清,从铁血丹心岳武穆唱到侠骨柔情秋璇卿,从大漠狂沙西域风唱到小桥流水江南情,吱吱呀呀,哝哝呜呜,唱罢运河浣女,又唱骆水渔歌,唱不尽窑湾风物,唱不完窑湾历史。他的面前放着一只瓷碗,碗里寥寥几枚硬币。围观者不多,当地人都熟悉了,失却了趣味;外来者更关注古镇令人目眩的建筑叫人眼馋的特产,很少有人驻足欣赏。但他一直忘我地弹唱,从春花秋月弹到骄阳霜雪,从日出鱼肚白唱到日暮苍山远。他饱蘸着河湾水韵的嗓音,缠绕在古镇的雕梁画栋,缥缈于千年水乡的河道巷陌,像极了赵信隆酱园店的百年甜油,点缀了一锅菜肴,滋润了百舌千口,为古镇添上艳丽的一笔。 曾与二位老者闲谈,言语间,竟听不出丝毫市井侩气,心平气和,静若禅佛。问及每日收入,二人皆淡然一笑,曰:“俺不在乎。” 再问:“那,您在乎什么?” 答曰:“只要俺们这里发展好了,大家伙都过得滋润了,就够了......” 再一次感动了。窑湾古镇之所以日新月异,除了当地**的正确领导,还因为有了无数像他们这样朴实无私的群众! 古镇小巷,弹唱声又起,不远处依稀传来吆喝声:买糖买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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