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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闲书话』 简单生活,不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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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 12:39:2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二十三
  
  车到机场,韩竹说:“薰,你不用管我了,我对这边熟悉,你去接桑原吧。”
  她女儿扯扯我的衣角,然后对我说:“阿姨,新年好,恭喜发财。”然后拉着韩竹的手走了。
  
  一楼接机厅里站满了人,等着接回成都过年的亲朋好友。
  我看时间还早,便跑到二楼大厅去逛逛。
  刚出电梯口,便呆在那里,上官信竟然又悠悠然地出现在我面前。
  
  四目相对,两人都无声地笑。
  
  他说:“这好象是我们第七次见面了吧,看来我们的缘份没有尽。”
  我由衷地说:“新年好!”
  “我回北京过年。”
  “哦,那祝你一家都新年好!”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我赧然,突然想到那个美容院院长的话,怕一语成谶。
  我说:“别这样看着我,我会不自在。”
  他呵呵笑起来,说:“很高兴你会不自在。”
  
  他掏出一个红包给我,说:“恭喜发财!”
  我愣住了,说:“这不是我该收的吧?”
  “这是给公司员工的。我说过,我会等你,现在该你做的事,由我来帮着你做,所以,在我心中,你已是公司的员工。”
  
  他将红包塞进我手里,然后便去安检处排队。
  我追过去,说:“无功哪能受禄?”
  他说:“现在是无功,以后会有的,所以不要有负担。拿去吧,买几件漂亮衣裳,女孩子得漂漂亮亮地过年。”
  
  再在这里拉扯,是有点不妥,本来无事,如果被过往的熟人看到,也会成有事,于是我只有妥协,将红包揣进口袋里,目送他过安检,淹没在人群中。
  
  桑原的飞机准点到达,他在出口处看到我,一把将我抱起,然后旋了几圈,说:“薰,你还真的来了,立交桥上,没迷路吧。”
  “当然没迷路。”
  “还好,我老婆识字,那些箭头也看得懂,是个聪明人。”他调侃我,
  “我一些哥们说想娶村姑,怕娶了有文化的女人,得不停地和她讲道理,累人。可是,娶个村姑会更累的,不识字,生活起来非常不方便。”
  我生气,问他:“我学文化是为了给你提供方便的?”
  “哪里,你学文化是为了让我遇到你,假如你不上大学,我在哪里去找你呀?”
  “不是我,也可以遇到别的人。”我想到那个疯狂追求桑原的漂亮女人,醋意上来了。
  “薰,我虽然有信心无论遇到谁,我都能将日子过得幸福。但还是很高兴遇到的是你。”
  
  
  除夕的晚上,一大家人守着餐桌,守着电视。桌上的菜摆得满满的,色香味俱全,刺得我的食欲暴涨,埋下头猛吃,仿佛要将这一年饿着的,全吃回来。
  
  饭桌上,我爸妈问起重庆的那些亲戚的情况,修微的爸爸说起我的一个远房表姨父,某电力公司的老总,如今状况非常惨。
  我这个年近五十的远房表姨父,竟然去召妓,然后被逮住,他自己被罚了一万大洋,还帮小姐出了罚金一万大洋。然后职务没了,变成公司的普通员工,天天遭人白眼。他老婆,我远房表姨,从此吃斋念佛,也不再理他了。
  
  这个表姨父,我只见过几次,印象中的他是个很严肃的人,脸上的表情总让我觉得,他在表达他是正人君子。
  做一天正人君子是容易的,难的是一辈子都做。他没能坚持下来,还被逮住,以至于晚节不保,导致众叛亲离。
  
  想到他还为小姐付出一万罚金,我便说:“想不到他还有情有义。”
  桑原说:“情和义要分清对象,他这样做,算不上有情有义。”
  我爸也说:“情和义哪能乱用啊,男人得有自己的原则。”
  
  修微说:“他不算乱用吧,那个小姐,和他同床共枕过啊,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不能因为她是社会地位低下的小姐,就不管她呀。”
  我说:“微,你说不动他们的,在他们这些男人眼中,这些小姐根本就不是人。上次和我桑原去云南,旅游车上,导游说他曾带了一个两个人的团,然后又申明,不是两个人,是一个半人,因为是一个男人带了一个小蜜,小蜜只能算半个人。我当时听得难受,结果车上的人都在笑。”
  “桑原哥也在笑?”
  桑原说:“我没有笑,但我觉得大家这样的反应无可厚非,社会的主流鄙视她们,是正常的。同情一回事,原则是另一回事。”
  
  修微的爸说:“说到原则,我听一个病人说起一件事情,他在别的医院时,遇到一病友,尿毒症,需要钱换肾,这个病友是个年轻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当时有一个日本女孩子非常喜欢他,热烈地追求他,听说他生了病,便要从家里拿钱出来救他,结果他坚绝不接受这日本女孩子的钱,也不接受这女孩子的爱。”
  
  桑原听得出神,问道:“然后呢?”
  修微爸爸说:“然后,我这个病人来到我们医院,就不知道故事的下文了。我非常欣赏这个小伙子,在生命的紧要关口,也坚持大是大非。”
  
  修微说:“他不该这样,留得青山在嘛,先将病治好了,别的事以后再说。”
  我也附和,说:“是呀,人得先活着,才能辨是非呀。”
  
  我爸说:“女孩子这样想,无所谓,因为女孩子嘛,做再错的事,都可以被原谅,但男人不一样,男人得有良心,有道义,有自己该坚持的原则。”
  
  修微轻轻地吐一个字:“迂。”
  
  桌上三个男人都瞪她,她赶紧吐舌头,避过责难。
  
  生命在这些男人坚持的所谓道义面前,真的可以舍掉吗?我不知道答案。
  
  晚饭后,一大家子人在楼上的花园里放焰火,看着那些腾空的烟花,我想起穆风,这家伙,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很想给叶蔓打电话说新年好,但怕听到她刻薄的话,于是短信她,希望她快乐,没有得到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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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 12:40:2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二十四
  
  初一的早上,我本以为可以酣睡到自然醒,结果一大早,家里就兵荒马乱。
  
  桑原的爸妈早早打来电话,邀请我爸妈去石经寺上香。
  我爸妈和修微的爸妈虽然都不热衷于求神拜佛,但也乐意在老大初一,去寺里上一柱香,保佑家人和亲朋平安健康。
  
  四个长辈于是在厨房准备着各类贡品,弄得锅碗瓢盆都在响。桑原也起床帮着他们一起准备。
  我也不好意思再睡了,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去掀睡在客厅的修微的被子,拉上她一起为大家煮汤元,水饺。
  
  中华车根本坐不了这么多人,桑原去公司将一辆全顺车开回来。
  早饭后,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奔赴龙泉山。
  
  这是我第二次去石经寺,虽然对这座寺并不很了解,但也知道这座寺因为非常灵,名气很大,方圆几百里的人,都会来上香。
  正月初一的早上,没想到去石经寺上香的人会这么多,上山的路被私家车堵得一蹋糊涂,看来佛教真是深入人心。
  
  我们被堵在山脚下,一时半会肯定动弹不了。长辈们不想坐在车上等,提上贡品,就沿着山路自己往上走去。
  尽管天气寒冷,贡品也挺沉,他们六个人,却一路欢声笑语。
  
  求佛的路上,应该真的可以让人快乐,不然那些孤身磕长头在山路上的人,怎么能撑到觐见。
  
  修微打算在车上睡个回笼觉,桑原对她说:“微,你去帮他们提东西,陪他们一起上山。”
  修微跳下车,冲我们扮鬼脸,然后说:“我看来变善良了,竟然会乐意成全你们的二人世界。”
  
  等修微走远,桑原揽过我的头,放在肩上,问我:“薰,新年有什么新希望?”
  我想了想,说:“没有新希望,还是象往年一样,希望家人健康平安,和你在一起甜甜美美。”
  “真是没有野心的女人,适合作老婆。”
  “你呢?”
  “我除了你的那些希望之外,还希望在事业上,再上一层楼。还有,能找到穆风,希望能帮他撑过这个难关。我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会让我觉得太过凄凉。上次同学会,得知我们班已过世了两个人,一个是得了癌,一个是交通事故,我不希望穆风是第三个。”
  
  想到穆风那一张纯净的脸,我说:“我也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
  
  我们到石经寺时,香火已很旺。
  桑原将一柱高香插在香炉的正中,然后闭上眼,虔诚地许愿。
  
  回城时,已是下午,经过红砂村时,桑原提议大家进去看看这个花乡。
  
  红砂村所在的三圣乡,素有“中国花木之乡”美誉。
  它的路修得非常平整,在上面走着,已没有山路或者田径的感觉,路名全是以花命的,能记得紫藤路,紫薇路。
  
  红砂村每一户都是一个农家乐,户主在院落里营造自己的一景。户外是漫山遍野的玫瑰,次第开着,种类繁多。
  来参观的人们在花圃里挑选想要的花,然后自己动锄,挖出来,付钱。
  我妈看到这样的情景,马上跑进花圃里挑挑拣拣。她一直嫌我家楼上的花园,花种得太少,看起来不够欣欣向荣。
  
  买完花,我们又到一农家小院里小坐,一边喝茶一边消磨时光,享受着这无所事事的日子。
  
  接下来的几天,人真是放松下来了。
  我妈和修微的妈妈天天变着法子弄吃的,我和修微于是坐着也在吃,躺着也在吃,趴着也在吃。
  
  某天,我正在一边吃,一边看无聊电视,桑原叫我时冲口而出:“猪猪,过来一下。”
  我吓一跳,问:“叫的是我?”
  他说:“你这样吃下去,当得起这个称呼。”
  我将一片面包拿起来,说:“我喜欢这个称呼,我继续吃,你可以继续这样叫我。”
  修微的妈妈说:“薰,少吃点吧,别将胃撑大了,减肥是辛苦的事。”
  我只好将还未塞进嘴里的面包片放回去。
  
  这几天,三个男人在楼上的花园里下围棋,两个长辈的棋品都不好,常常悔棋,然后互相指责,桑原一边观战,一边劝架。
  
  有时桑原的爸妈散步到我家,我婆婆便加入我妈的行列,公公便和三个男人坐在花园里打麻将。我会站在桑原背后,偷偷地去瞄三个长辈的牌,然后指点他怎样将长辈们口袋里的钱掏出来送给我们。
  
  无所事事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正月初九,修微的爸妈要回重庆了,桑原说开车送他们,他们推辞,说不必麻烦,长途车四个小时就到了,很方便。
  桑原说:“我顺便去重庆办点事。”
  我问:“要我一起去吗?”
  桑原想了想,说:“我可能要呆几天,你马上要上班了,还是在家多陪爸妈吧。”
  
  是啊,春节的长假马上要过完了,新的一年要真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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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 12:41:5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二十五
  
  修微的爸妈走后,修微便回学校了。
  家里一下子冷清起来,爸妈对我说:“过了大年,我们也要回深圳,这几天,你陪我们去逛逛成都的各大景点吧。”
  
  我爸每次来成都,都要去草堂,他敬重杜甫,虽然杜甫一生不得志,最后还被牛肉噎死,但将读书人的忧国忧民发展到极致。
  
  五福之一,有善终,不知杜甫这样死掉,算不算善终。
  也许只有自然老死掉,在人们眼里才算善终吧。
  大学时选修了中国文学史,教现代文学史的老师说到老舍投湖自尽,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便说老舍和他父亲一样未得善终。老舍的父亲也在某次战乱中,下落不明。
  当时我听到老师漠然地说出这样的评论,便认为不得善终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便发狠心自己一定得善终。
  
  有时间时我也会想,我会善终在哪一个季节呢。
  上个深冬,快过年时,哥哥出差来成都,看到我家相邻的楼下搭了灵棚,便说冬天死去真不是好事情,连年都没能过。
  我于是希望不在冬天死去,也不希望在春天死去,也不喜欢在夏天死去,不喜欢在秋天死去。
  看来我也得去练练功了,看看能不能活到天荒地老。
  
  草堂位于成都西郊的浣花溪畔,杜甫流寓成都,便住在这里,先后在此居住3 年多,创作了240 多篇诗。
  当年的草堂有多大规模已不得而知。我们现在看到的草堂是合并了东邻的梵安寺和西邻的梅园而成,总面积20 余万平方米。我认为当年杜甫住的可能就只是那个草房子,草房子和四川乡下的村居结构非常像,堂屋左边是厨房,右边是睡房,屋子里面还有风车、石磨。
  
  爸爸每次来草堂,都在屋外沉默地坐上一阵,表情凝重,充满敬意。
  
  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杜甫的诗是《赠卫八处士》: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未及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时光飞逝间,人事多少转变。前几天遇到一旧同事,他身边站着一个一米八的男孩,他说那是他儿子。我看着这小孩,三年前见到他时,他还是个不到一米五的小男孩,三年后,他竟然一下窜至一米八,进了成都最好的中学七中,还没有确定的理想,所以会一边学习,一边思考以后要考哪所大学,要去学什么。
  
  那天回到家感慨万千,哀叹自己真的老了,九零年代的人们都出来了,江山真是代有才人出,后浪真的在推前浪,我快要死在沙滩上了。
  修微过来安慰我,说:“姐,别怕,我这个八零年代末的帮你压着阵,不会让他窜到你前面去。”
  
  我爸妈从草堂出来,便说要去武侯祠。
  杜甫写过“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成都的武侯祠在南郊,占地56亩,是国内纪念蜀汉丞相诸葛亮的主要胜迹,最初是单建的武侯祠,与刘备的昭烈庙相邻,后来它们合并在一起,现在武侯祠是君臣合庙。
  
  武侯祠里,我们转了一圈,便出来了,然后散着步回家。
  天气不太好,阴阴的,这是成都冬季的平常天气,所以在寒风中,我们依旧冷暖不惊地走着。
  
  经过一建筑工地时,看到旧房被推倒了,还没有开始挖地基。有人将那些土平了平,便在上面搭上棚,开始卖各种小吃。
  这样冷的天气,还是风口,工地上却坐满了人,大家一边吃,一边高声谈笑,一派和气。
  工地旁边停着的车,从自行车一直到高级轿车,应有尽有,仿佛三教九流的坐骑,全都停在这里。
  
  我爸看着这样的景象,就说:“成都就是包容,没什么阶级情绪。”
  我说:“大家都能吃饱饭,没事何必去轻视谁,敌对谁呀。”
  
  喜欢这样的成都人,无论有钱没钱,都可以在饭桌上,牌桌上,无拘无束地坐一起。
  
  喜欢成都,也喜欢巴山蜀水,不只是因为这是家乡。
  周游过中国各地的德国人利希霍芬斯说:“四川的山水是各省中最美的。”
  我不管外省人怎样否定这句评论失真,我依旧认同这句话。也许是该死的地域认同感作祟。
  
  这片土地,在我眼中,真是高天厚土,风水宝地。从西汉初年蜀郡郡守文翁用石头在成都垒建了第一个地方性官学之后,与其它广袤辽阔的西部地区完全不同,良好的儒家文化传统与巴山蜀水一优合,四川成了中国历史上的一大人才聚宝盆,两千年中从未中断。
  
  这两千年的名人有:司马相如,杨雄,陈子昂,李白,苏轼,杨玉环,武则天,张岱……到近代的朱德,陈毅,邓小平,虽然这些人与我毫不相干,但因为他们,我却认为有了可以向外省人炫耀的资本。
  
  其实不用我向他们炫耀,我所遇到的外省人都认为四川好。
  有一次从北京飞西安,在机场坐上出租车,当时在北京呆了近一个月,说的普通话竟然带了鼻音与卷舌音,让出租车师傅以为我是北京人,我调皮地告诉他我是去了北京的成都人,他听到之后,看了我几眼,然后摇头说:“姑娘,四川那么好的地方你不呆,干吗跑北京去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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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 12:42:2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二十五
  
  修微的爸妈走后,修微便回学校了。
  家里一下子冷清起来,爸妈对我说:“过了大年,我们也要回深圳,这几天,你陪我们去逛逛成都的各大景点吧。”
  
  我爸每次来成都,都要去草堂,他敬重杜甫,虽然杜甫一生不得志,最后还被牛肉噎死,但将读书人的忧国忧民发展到极致。
  
  五福之一,有善终,不知杜甫这样死掉,算不算善终。
  也许只有自然老死掉,在人们眼里才算善终吧。
  大学时选修了中国文学史,教现代文学史的老师说到老舍投湖自尽,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便说老舍和他父亲一样未得善终。老舍的父亲也在某次战乱中,下落不明。
  当时我听到老师漠然地说出这样的评论,便认为不得善终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便发狠心自己一定得善终。
  
  有时间时我也会想,我会善终在哪一个季节呢。
  上个深冬,快过年时,哥哥出差来成都,看到我家相邻的楼下搭了灵棚,便说冬天死去真不是好事情,连年都没能过。
  我于是希望不在冬天死去,也不希望在春天死去,也不喜欢在夏天死去,不喜欢在秋天死去。
  看来我也得去练练功了,看看能不能活到天荒地老。
  
  草堂位于成都西郊的浣花溪畔,杜甫流寓成都,便住在这里,先后在此居住3 年多,创作了240 多篇诗。
  当年的草堂有多大规模已不得而知。我们现在看到的草堂是合并了东邻的梵安寺和西邻的梅园而成,总面积20 余万平方米。我认为当年杜甫住的可能就只是那个草房子,草房子和四川乡下的村居结构非常像,堂屋左边是厨房,右边是睡房,屋子里面还有风车、石磨。
  
  爸爸每次来草堂,都在屋外沉默地坐上一阵,表情凝重,充满敬意。
  
  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杜甫的诗是《赠卫八处士》: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未及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时光飞逝间,人事多少转变。前几天遇到一旧同事,他身边站着一个一米八的男孩,他说那是他儿子。我看着这小孩,三年前见到他时,他还是个不到一米五的小男孩,三年后,他竟然一下窜至一米八,进了成都最好的中学七中,还没有确定的理想,所以会一边学习,一边思考以后要考哪所大学,要去学什么。
  
  那天回到家感慨万千,哀叹自己真的老了,九零年代的人们都出来了,江山真是代有才人出,后浪真的在推前浪,我快要死在沙滩上了。
  修微过来安慰我,说:“姐,别怕,我这个八零年代末的帮你压着阵,不会让他窜到你前面去。”
  
  我爸妈从草堂出来,便说要去武侯祠。
  杜甫写过“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成都的武侯祠在南郊,占地56亩,是国内纪念蜀汉丞相诸葛亮的主要胜迹,最初是单建的武侯祠,与刘备的昭烈庙相邻,后来它们合并在一起,现在武侯祠是君臣合庙。
  
  武侯祠里,我们转了一圈,便出来了,然后散着步回家。
  天气不太好,阴阴的,这是成都冬季的平常天气,所以在寒风中,我们依旧冷暖不惊地走着。
  
  经过一建筑工地时,看到旧房被推倒了,还没有开始挖地基。有人将那些土平了平,便在上面搭上棚,开始卖各种小吃。
  这样冷的天气,还是风口,工地上却坐满了人,大家一边吃,一边高声谈笑,一派和气。
  工地旁边停着的车,从自行车一直到高级轿车,应有尽有,仿佛三教九流的坐骑,全都停在这里。
  
  我爸看着这样的景象,就说:“成都就是包容,没什么阶级情绪。”
  我说:“大家都能吃饱饭,没事何必去轻视谁,敌对谁呀。”
  
  喜欢这样的成都人,无论有钱没钱,都可以在饭桌上,牌桌上,无拘无束地坐一起。
  
  喜欢成都,也喜欢巴山蜀水,不只是因为这是家乡。
  周游过中国各地的德国人利希霍芬斯说:“四川的山水是各省中最美的。”
  我不管外省人怎样否定这句评论失真,我依旧认同这句话。也许是该死的地域认同感作祟。
  
  这片土地,在我眼中,真是高天厚土,风水宝地。从西汉初年蜀郡郡守文翁用石头在成都垒建了第一个地方性官学之后,与其它广袤辽阔的西部地区完全不同,良好的儒家文化传统与巴山蜀水一优合,四川成了中国历史上的一大人才聚宝盆,两千年中从未中断。
  
  这两千年的名人有:司马相如,杨雄,陈子昂,李白,苏轼,杨玉环,武则天,张岱……到近代的朱德,陈毅,邓小平,虽然这些人与我毫不相干,但因为他们,我却认为有了可以向外省人炫耀的资本。
  
  其实不用我向他们炫耀,我所遇到的外省人都认为四川好。
  有一次从北京飞西安,在机场坐上出租车,当时在北京呆了近一个月,说的普通话竟然带了鼻音与卷舌音,让出租车师傅以为我是北京人,我调皮地告诉他我是去了北京的成都人,他听到之后,看了我几眼,然后摇头说:“姑娘,四川那么好的地方你不呆,干吗跑北京去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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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 12:48:2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二十六
  
  正月十五,元霄节,尽管大地依旧萧索,天空依旧灰朦,我穿行过市时,依旧看到各大酒店,各大饭店的门前,站着许多迎客的新人们。
  他们看起来喜气洋洋。
  
  结婚是一件幸福的事,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但一直很不喜欢新娘们的婚纱,千篇一律,从头到脚,一团大大的白色,看起来繁文缛节,拖泥带水,并不好看。
  我常想,又不是西式婚礼,又不进教堂,干吗穿婚纱,不伦不类。
  新娘的婚纱雷同,妆也雷同,以至于我参加婚礼时,如果遇到有几对新人在门前迎客,得分辨好几十秒才能找到我口袋里的红包的归属。
  
  因为这种雷同,我常会对我身边的未婚女子说,你们的礼服最好自己设计,DIY,穿出自己的特色。
  
  黄昏时,我和妈妈在厨房里包汤元,窗台上一只灰色的猫猫在那里来来回回地走。妈妈于是煎了几条小鱼去喂它。
  我对妈妈说:“我第一次给桑原包汤元时,他开玩笑说知道我的用意,是希望他安下心来。妈,我才知道汤元原来是定心丸?”
  妈妈说:“桑原这孩子挺不错,善良,聪明,优秀,你能遇到他,我和你爸挺放心的。”
  
  家里的电话响了,是桑原打来的,说从重庆回成都了,已下了成渝立交桥,马上到家。放下电话,我又多包了十个芝麻馅的汤元,桑原喜欢吃芝麻馅的。
  
  饭桌上,桑原吃得很少,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怎么饿。”
  
  吃完饭,我洗碗,桑原说要帮我,我叫他站在一边,和我聊天。他却只是站在我身边,安静地看着我,没怎么说话。
  
  他看起来有点闷闷的,好象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我想到那个疯狂追求他的漂亮女人,开始惴惴不安。我二十岁时曾做过一个梦,梦里见到他与别的女生在一起,当时记得在梦里,我的心都在撕裂般地疼。
  
  这种不安真不是好感觉,四年来,桑原一直让我安心,难道这种状况不可持续了吗?
  但我已是个冷静的人,虽然偶尔还会喜怒于形,但遇到这种情况,我还是能沉下气来,甚至希望不要面对,能躲过去。
  
  等我取下围裙,擦干手上的水。桑原拉我到书房,关上房门那一瞬间,我的心被震得生生地疼。
  
  结婚四年,他一回到家,就非常放松,说肤浅的话,没心没肺地傻笑。现在,他严肃着一张脸,坐在我对面。
  
  我问:“发生什么事了?”
  “穆风,我找到了。”
  
  刹那间我放下心来,原来是穆风,和别的女人无关。
  
  我于是再问:“怎么找到的?”
  “你舅舅那天提到的那个不愿接受日本女人的钱的那个人,就是穆风。”
  “然后呢?”
  “我将他安排在你舅舅的医院,已找到了肾源,但他没有钱做手术,我得帮他,如果他再不换肾,他真的得死了。”
  
  我吸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情的问题,是钱的问题。这手术费不是小数目,一时间我也有点不知怎样判断。
  
  于是问道:“一定得由我们来承担吗?他的父母亲人呢?”
  “他是独生子,父母都是工人,没什么钱,他自己这几年也没存下钱来。找到他之后,我在校友录上留了言,大家只能凑到五万,没办法,剩下的,只有我来帮他。”
  
  我说:“让我想想吧。我得理清一下思路。”
  
  桑原说:“不能想太久,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的手术得赶紧做。”
  “可是这些钱,是我们好几年的薪水,而且我们的银行存款里没有这么多的钱啊。难道要我们为了他去举债?”
  “我打算用我们的房子去贷款。”
  
  那一瞬间我惊呆了,我说:“你疯了?这是我们的家呀。”
  “现在救人要紧。”
  “可是穆风他不是我们该承担的责任呀。”
  “他是我们的朋友呀。”
  “他只是你的朋友,我和他并不熟。”
  
  桑原愣住了,说:“我的朋友不就是你的朋友吗?”
  “现在不是了,因为他,我的生活被打乱了,我也许要无家可归了。”我的思维真的混乱了。
   “哪有被打乱,房贷可以三年以后还,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三年中挣不到还贷的钱。”
  
  “我不想你这么辛苦挣钱,去承担本不是你的责任。”
  
  桑原站起来,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我们要活下去,穆风,他也要活下去。”
  
  这是我和桑原结婚后第一次大规模地吵架。
  刚结婚那半年,我们经常冷战,动不动就互不理睬,常常让我在办公室里走神。那时的上司是个细心的人,留意到我的不开心,便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听完我的陈述之后,他便对我说:“薰,坚持半年,半年以后你们就会和和美美了。”
  我听信了上司的话,每次小吵之后,便开始计算日子,离半年还有几天。
  半年之后,我发现真的好神奇,我和桑原从此不再冷战,甚至连小吵也没有。
  在幸福的日子里,我常会想到这个上司,他现在已离开审计这行,开了一家实业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有次打电话问他,你怎么知道半年是一个坎,他说,是他的经验,没想到真可以帮到我。他说夫妻吵架,不外是钱和情,他说我和桑原以后应该不会为情吵架了,于是叫我们努力挣钱,也不要为钱吵架。
  
  是呀,如果这几年,我们挣了足够的钱,给穆风做手术的钱如同慈善捐款,那这次吵架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并不愿意穆风死去,可是也不愿意去承担这本不是我的责任,而且还要伤筋动骨地去承担。
  
  我说:“让我静静。”
  然后上楼去,呆在花园吹风。妈妈买回来的蔷薇已开了,风吹过,散发着一点粉粉的香气。
  
  爸爸上来了,站在我身边,对我说:“你们在书房里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爸,我该怎么做?”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亏?”
  “是啊,辛苦几年挣来的钱,自己还没有好好享用,却要被拿去承担不必要的责任。”
  “薰,那你打算见死不救?”
  “要救,但不能只由我和桑原来救呀。”
  “如果去募捐,也许还可以募到一些钱,可是桑原说了,时间等不及了。那个生病的孩子,你见过吧?”
  “我见过,也挺喜欢他,不希望他死掉。”
  “薰,你要知道,桑原的身份,不只是夏之薰的丈夫,他是他父母的儿子,我和你妈的女婿,他上司的下属,下属的上司,也是穆风的朋友,责任一词,是要分对象,但穆风既然是朋友,就应该帮。”
  
  “爸,那是你们男人的立场。”
  “是呀,女人喜欢纠缠于情情爱爱,可是男人不只是要情情爱爱,他另外的角色,他一样得扮好。”
  “那我怎么办?”
  
  “我相信他有能力不让你无家可归,薰,你遇到的是一个强势的男人,你只要跟随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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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 12:51:1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二十七
  
  这时,妈妈也来到我身边,对我说:“薰,虽然平时桑原让着你,疼着你,宠着你,但一旦遇到大事情,他会自己拿主意。你即使不情愿,甚至反对,也不会改变他的想法。听你爸的话吧,跟随他就好。”
  
  他们很怕我在这样的关口,生出一些过激的想法。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只希望我和桑原相亲相爱到老。
  知道桑原不可能改变想法,只能来说服我。
  
  这时的天边不知何时挂了一轮月,月白,风清,仿若良宵。
  
  我是学财经的,许多同学都在银行业,证券业,家里关于钱的事,都是我在打理。桑原只知道家里的钱的大概数目,只知道他的信用卡密码,所以去银行贷款的事,还得由我来做。
  
  第二天,我联系了银行的同学,她说可以帮我搞定,我便带上房产证去她所在的银行。
  
  坐在车上,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真希望时间停下来,房产证永远不要交到别人的手里。
  在银行门口,我同学正在等我,看到我便叫我等她一个小时,她得出去办点事。
  我对她说:“没关系,我等久一点都可以。”
  
  我真想等她到天荒地老,等到什么事情也会没发生。
  
  坐在银行的会客室里,拿着份周刊茫茫然地翻着,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桑原叫我相信他有能力三年内挣回这些钱,不让我流落街头,我也愿意相信他。
  可是,我是做审计的,对风险这个词非常敏感,三年中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我知道不是我去相信,就可以如愿以偿的。
  这是安全感在作祟,这该死的安全感,尽管知道没有任何用处,可是还是得不停地用钱,用感情去营造,去获得。
  
  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推开,我用眼角扫了一眼进来的人,一下又愣在那里。
  上官信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开始怀疑这世界真的很小吗,难道和他真的是缘份未尽。
  
  他看见我也愣了一下,问道:“来办事?”
  “是的,来办事。才刚过完大年,你就来成都了?”
  “成都这边的公司是新开业的,很多事还没理顺。”
  
  他递给我一杯水,然后坐在另一个沙发上。
  我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笑笑,然后调戏我:“因为你在这里呀。”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句话,便端着杯子喝水。
  
  他问:“还没想好过来帮我吗?”
  我说:“没有改变决定。”
  到现在,我都觉得他象是致命的诱惑,一旦靠近,我可能会真的万劫不复。
  
  他一边喝水,一边审视我,然后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开心,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是我的家事,我不打算告诉他,于是对他说:“没什么。”
  “没什么事吗?那怎么看你的眼象瞎了一样,黑漆漆的一片。”
  “这个也能看出来?”
  “一个成功的商人,对人的判断一般不会错的。”
  
  这时,我的同学回来了,我站起来,冲他点点头,然后跟着同学去办各种手续。
  填那些表,盖那些章的时间,我的头脑象我的眼一样,黑漆漆的一片。
  
  将钱交给桑原时,桑原抱住我,说:“薰,难为你了。”
  我在他胸前哭得汹涌澎湃。
  
  桑原再次奔赴重庆,临走前对我爸妈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不会让薰吃苦的。”
  我爸妈说:“你快去救穆风吧,我们也得回深圳了,就不等你回成都了。”
  “爸,妈,那一路平安。”
  
  桑原走后,我的心和脑都空荡荡的,有点行尸走肉。
  妈妈看见我这样,便说:“薰,别这样,我们看着难受,都不放心走了。”
  爸说:“薰,再大的事,都会过去,你不要怕。”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强打起精神,到楼下订票处订了两张飞深圳的机票。
  将机票交给爸妈时,他们竟然给我钱,我说不要。
  爸说:“薰,拿着吧,以后你不要乱买衣服了,该省的就省着花,不要给桑原太大的压力。和他一起努力挣钱,争取早点还上这笔钱,将你这个家保住吧。”





二十八
  
  爸妈回深圳前一天,雷吟吟和修微来我家吃饭,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肉类,水果,塞进我的冰霜。
  我说:“我爸妈走了,你们不准再来我家蹭饭。”然后去书房做事,不再理睬她们。
  雷吟吟追到书房门口,对我说:“薰,就算你叫我来,我也不来了,你做的菜,什么味道都没有,还不及我做的。”
  “我那是尊重菜的原味。”
  她白我一眼,不再理我,去陪我爸妈说话。
  
  修微已听她爸爸说起穆风的事,来我家后,便不停地察看我的气色。
  
  我现在只有工作,不停地工作,将自己埋进那些冰冷的数字里,那些冰冷的政策条款里,才不会去想钱的事。
  
  修微来到书房,开始翻我的书柜。我问她找什么,她说:“桑原哥的毕业照啊。”
  “找它干吗呀?”
  “姐,我想知道穆风长什么样。”
  
  这丫头,永远都不会体谅我,我此时根本就不想听到穆风这个名字,更不想看到他的照片。
  我说:“不要往我的伤口上撒盐。”
  “姐,别这样嘛,你可以这样想,万一你救的人以后会回报你呢。”
  “我对这回报没兴趣。”
  
  修微继续在我的书柜里乱翻,我怕她找出我和桑原以往的情书,只好去帮她。
  
  毕业照里,穆风就站在桑原旁边,一脸的清风白云,一脸的意气风发。
  看着这样的穆风,我真是无限感慨,怎么会生病呢?为什么要生这么严重的病呢?如果不生病,他可能也会轻松快乐地生活着吧。
  
  修微说:“姐,穆风也长得也很好看。”
  “是啊,很好看。”我敷衍着她。
  
  修微再仔细看了几眼,然后说:“姐,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好象是GAY啊,你可千万不要人财两失啊。”
  
  我的眼前真的黑漆漆了,只得茫茫然地站着发呆。
  
  这时我爸进来了,对修微喝斥:“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口没遮拦啊,桑原哪会是这类人。”
  
  雷吟吟此时已听我妈说了穆风这件事,走过来,非常同情地拍拍我的肩,然后说:“薰,加油!”
  
  吃完晚饭,爸妈说去桑原父母家,给他们道个别,叫雷吟吟和修微在家里多陪陪我。
  我说:“算了吧,她们只会给我添堵。”
  雷吟吟说:“薰,你这没良心的。”
  
  爸妈下楼后,雷吟吟自制了一壶鸡尾酒,找了三个小酒杯,我们坐在窗台前,对酒当歌。
  
  修微说:“姐,你真的不认为桑原对穆风的感情超过了正常的界限吗?”
  我问:“怎么样才算正常?”
  雷吟吟说:“帮助别人时,不将自己搭进去,就算正常。”
  我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他这样做,无可厚非。”
  修微说:“姐,你在感情上就这么相信他?”
  
  我气道:“我认识桑原不是一两年,十八岁就和他上床,对他的身体非常熟悉,他是不是GAY我能判断出来。”
  
  “可不可能是双性恋?”修微不将我气倒不甘心。
  
  我说:“我猜你这段时间可能在天涯泡一路同行,这种故事看多了。”
  修微吐吐舌头,说:“姐,你还真神,我这段时间在看《941》,被那个老人家和那个小人家迷得晕乎乎的。”
  
  我深呼吸了一下,让脑袋清醒一点,然后说:“微,吟吟,你们听好了,桑原绝不可能是GAY。
  
  上次我和他去三亚玩,在亚龙湾时,遇到一个老外,非常年轻英俊,在沙滩上,他一直盯着桑原看,让桑原差点去挥拳揍他。我赶紧将他拉住,并给桑原讲了一个齐景公的故事。
  这齐景公即位时,还很年轻,并且非常美貌,结果被他手下一个小官死盯着看,眼神里还全是邪念,齐景公发现了,要杀了这小官,这时晏子站出来劝阻,说这小官对主上乃是心存爱慕之意啊,你就算不接受,也不能憎恶他,阻隔别人的欲望还要加害于人,可是‘不祥’的事情。这齐景公倒从善如流,说原来还有这样的道理,那是我做得不对。好!我给他一个恩典压压惊——让他来侍候我洗澡,给我搓搓背吧。
  
  桑原当时听了这个故事后,白我一眼,说难不成我也叫他来帮我搓背?
  
  几年前我很迷《北京故事》,这个故事对我在男同上进行了启蒙教育。现在我还常去天涯的一路同行里玩,也迷《小虎》和《941》,所以,我可以接受男同的。我曾和桑原讨论过这个问题,桑原说他可以接受女同,男同不行,想到就难受,我可以接受男同,女同不行,想着也会难受。这说明我们都是正常的性取向。所以,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开了。桑原骨子里有点大男人,这种话千万不要让他听到。”
  
  雷吟吟说:“薰,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桑原真的和穆风上床,算不算背叛你?”
  我说:“这个问题我和桑原也讨论过,当然那时不是指穆风。桑原曾开玩笑地说如果我和女人上床,他不会觉得是背叛他,所以如果他真好男风,我可能也不会认为是背叛我。”
  
  修微说:“是啊,象蔡康永,在小S眼中,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处男,或者GAY全是处男。”
  
  雷吟吟说:“薰,如果真不幸被修微言中,桑原和穆风是那种关系,你会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这个假设根本不会成立。但如果他们像蓝宇和陈悍东一样相爱,如果此时我和桑原也还相爱着,那我们可能得三个人在一起生活。”
  雷吟吟说:“如果桑原爱上的是别的女人,你会容忍他将她带回来吗?”
  我说:“肯定三败俱伤。”
  “为什么能和男的情敌和平相处?”
  “算了,别纸上谈兵了,如果真遇到这种情况,我哪能这么心平气和,早就抓狂了。”
  
  修微说:“谁说同一时间,只能爱一个人,我现在真希望他们是同,看着你们三人幸福地生活。”
  
  我说:“微,你真变态。”
  雷吟吟说:“薰,你也变态。不管一夫一妻制有多么地不科学,但我们还是得遵守呀。”
  修微说:“吟吟姐,你们家好象不是一夫一妻吧?”
  雷吟吟说:“你说你那些学姐师妹吗?她们,最多算是偷吧,妾都不算的。我是不想去管这些烂事,不然你那些不学好的姐妹们,全没有好果子吃。”





二十九
  
  机场办票厅,爸妈在安检处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只好安慰他们说:“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别给桑原太大压力。”爸一再地叮嘱我。
  即使我不给他压力,这压力也存在啊,由不得我给不给。
  
  回城时,我坐在303上,望着车窗外低暗的天空,脑袋木木的,思绪纷乱无章。
  车上一个中年女人不知为何突然用成都话高声骂车上的乘务员,乘务员一直耐心地解释着,这个中年女人依旧脏话不断。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我会事不关己,充耳不闻,今天我却突然站起来,走到那中年女人身边,对她说:“闭嘴,别这么没教养,丢成都人的脸。”
  
  车上的人都看着我,我也不在意。那个中年女人愣住了,几秒钟后等她反应过来,又想将矛头指向我,这时坐在她身边的人对她说:“闭嘴吧,别丢人现眼了。”
  
  回到家,推门进去,家里空荡荡的了。
  我一个人在家,从这间屋子到那间屋子,从楼上到楼下,仔细地看着家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然后伸出手去,指尖碰到它们时,才能确切地感觉到这个家还在。
  
  抱着泰迪熊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六十多个频道都是广告,什么节目也没有,但即使有,估计我也看不进去。只得关了电视,将脸埋进熊里,等待着时光慢慢地过去。
  
  这时,接到电话,大学几个同学,在春熙路的良木缘里有一个小聚会,叫我赶紧过去。
  
  春熙路的良木缘,被阶梯分成左右两边,他们没有告诉我到底在哪一边,我也懒得问,于是先到左边去找他们。
  
  推门进去,边走边瞄坐着的人们,意外地在转角的沙发上见到叶蔓。
  
  这家伙的头发竟然烫得弯弯曲曲,脸上有精致的妆容,穿着做工精细的职业装。
  以往她都是短发,直发,几乎不用化妆品,看起来非常清纯。半年时间,她的头发可以长到腰迹,人也换了模样。
  
  她对面坐着那个换了肾的分公司总经理。
  
  四目相对,我局促起来,以为撞破了她的私情,呆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那个总经理看到我,便站起来,说:“夏小姐,能再次见到你很开心。”
  “哦,我也是。”我礼貌地回答他,想到他当初拒绝我,心里还是有点恨恨的。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说完,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冲我们笑笑,然后离开。
  
  我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叶蔓对面,要了一杯热橙汁,猜想着叶蔓难道是因为这个用着别人的肾的男人,想将我抛弃掉。
  
  她看着我的表情变化,说:“不是你想象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
  “如果要偷情,应该去酒店,不是来公众场合的。不过我如果想有情人,也不会去找他,他换过肾,得不停地吃药,防止排异反应,当然也得影响性功能。我没事干吗自讨苦吃啊。”
  
  说完,叶蔓竟然呵呵笑起来,那个分公司总经理的苦难,就这样被笑声掩没掉。
  
  我没想到换肾后有这些后果,想到穆风以后也得不停地吃药,不能剧烈运动,我开始真切地同情起他来。
  
  叶蔓又说:“即使小心保养着,可能最后也只能多活十几年。”
  “才十几年?”
  “医学向前发展,也许可以活更久一点。不过,正常人都有可能因为突发原因死掉,他们能多活十几年,已经不错了。”
  
  我和桑原只能为穆风多换回十几年的时光吗?这十几年,穆风还得小心翼翼地活着才行。这样小心翼翼地活着,会有意思吗?
  
  我问叶蔓:“那你和那个总经理在这里聊什么呀?”
  “公司里的事,我不想再做财务,想去做销售,请他帮忙。”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挣钱。”
  
  我现在也需要挣钱,应该比韩竹和叶蔓更需要挣钱。韩竹身体力行,去了她公司的销售部,现在叶蔓也要去做销售,她们都在为挣钱自己努力着,而我却还在原地踏步。
  
  我惭愧起来,问道:“蔓蔓,怎么突然对钱这么有兴趣?”
  “一直都有兴趣,只是机会没有来。”
  
  “可是女孩子去做销售,付出的艰辛非常大。桑原的一个高中女同学,大学时学的是通迅,毕业后进了华为,一进去她便主动要求做销售,这些年也小有斩获。
  可是你知道她是怎么得到这销售工作的吗?因为她不漂亮,长得有点象中性化,她的上司认为她的外貌不会让男人对她产生性方面的兴趣,才让她去做的。你长得如此好看,如果去谈合同,对方绝对会心猿意马,到时对你有非份要求,你怎么办?”
  
  “到时就看是什么样的情况了,权衡利弊后,再作判断。对了,你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对于叶蔓,我不想隐瞒,于是和盘托出穆风的事。
  她听完后,说:“原来嫁给好男人也是有代价的,薰,加油!”
  
  话题一打开,我们便言笑晏晏,仿佛我们一下子就和这坎坷的友情和解了,仿佛这半年什么事都没发生,好象确实什么事都没发生。
  
  黄昏时,我才记起我是来参加同学的小聚会的,给他们打电话,说早就散了。
  
  叶蔓提议去网吧坐坐,我说:“网吧里空气很不好,那些打网游的,烟抽得吓死人。”
  “我知道一间环境很好的网吧,不会让你呛着。”
  
  顶好网吧在我们家的附近,两个人进去,找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定后,打开电脑,一登陆MSN和QQ,叶蔓的消息便不断。她不停地回信息,没时间搭理我了。
  
  看着她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键盘,我开玩笑地问她是否在网恋,她不置可否。
  
  我的MSN上没几个人在线,于是去天涯看帖,等待登陆时,抬眼看到对面坐了两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一下子又想到七八年前的桑原和穆风,便感叹青春就是这样乱云飞渡地突如其来,又突如其去。
  
  我们正在变老,由不得我们愿不愿意。
  
  我在MSN上对叶蔓说:“对面有两个帅哥。”
  她抬眼看了看,然后回:“幼齿,正太。”
  
  这时我手机响了,上司通知我去上海出差。叶蔓说:“那我们一起去吧,这几天我刚好也要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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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4 12:56:4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三十
  
  我们买了周六早上的机票,想趁周末这两天好好玩玩。
  
  初春的清晨,春寒料峭,我在双流机场看到叶蔓,她竟然穿着会露出大腿的迷你短裙,长统高跟靴子。
  我问她:“蔓蔓,出差干吗穿这样风骚?”
  “忘了告诉你,我是去玩,不是出差。”
  
  走出浦东机场,叶蔓对我说:“每次到上海就认为是回成都了。”
  我同感,上海从不给我异乡的感觉,好像和成都是同样色彩的天空,天空下长着同样的树,长着同样的人,长着同样的建筑。
  
  我们坐上大巴车,直奔火车站,去苏州。
  火车的车厢极干净整洁,窗帘是浅粉色的,坐在远处斜对角的男人在用笔记本上网,偶尔拿眼角的余光安静地瞄我们。
  
  苏州火车站,朋友来接我们,建议我们去周庄,但想到张继那首著名的《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我和叶蔓都说要先奔赴寒山寺。到寺门前时,天气尚晴,一拿到门票,小雨便飘了。细细的密密的,站在寒山寺的门前,深切地感觉着早春的烟雨江南。
  
  寒山寺太小了,游人如织,大家挤挤攘攘,我们有点扫兴,感受不到名寺的感觉。寺里有樱花树几株,花期未到,枝头有一点一点的花蕾。
  
  随着人群走了半个小时,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也不想排队去撞那响了几千年的钟,便出得寺去。
  
  这烟雨,下得真是时候,让寺门外聚集了许多人在屋檐下避雨,有许多非营运车在拉客。
  我们等来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司机又建议我们去周庄。可是一想到杨广的天才构想,便想去大运河漂,于是去买船票。
  
  买船票时,我想省钱,要买普通舱,四个人一个舱,叶蔓白我一眼,说要头等舱,我们两个女生在外面,不能和陌生人住,钱该省时才省,这里不该省,不能省。
  
  头等舱在船头,非常窄小,两个床还一个对着窗口,一个靠着窗口。我们一进去,船老大便过来要我们点餐,并且全介绍贵的菜。我们告诉他,没钱。他说,怎么可能没钱,没钱不会买头等舱。
  叶蔓说我们买头等舱是为了安全。
  
  在二楼餐厅,船老大看见我们,爱理不理。我们便坐在一角,耐心地等着他来招呼我们。
  这时我们发现临桌是一个老人,六十多岁了吧,一个人要了一条红烧鱼,一瓶啤酒,一边吃喝,一边看我们。
  叶蔓对我低语:“都这么老了,还这么色。”
  “他一个人旅行,大概太孤单了吧。”
  “薰,我们老了也要结伴旅行。”
  “那当然。”说完此话,我想既然我对你这么重要,那这半年你干吗对我不理不睬。
  
  夜色很快就沉下去了,船速很慢很慢,我们躺在床上聊天。
  叶蔓说:“好累,不过,今天第一次海陆空。”
  我这才记起,今天使用过的交通工具有飞机,火车,大巴车,出租车,现在是船。
  
  在河里漂着漂着,便熟睡了,醒来,已是深夜,沉沉,突然想到在网络红人木子美的文章里读到的一句话: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
    
  再醒来,已到杭州。梢公在船沿上说,快靠岸了。
  从小小的船舱间走出来,去船头处伸懒腰,发现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在走廊上坐着,服务员说她在这里坐了一夜,为省钱。
  
  那一刻真觉得自己笨,为什么没想到用这种方法省钱呢。但我只能想想,如果被叶蔓知道了,肯定得被她暴扁,她不会为了省钱,陪着我吃苦受累。
  
  船靠岸时,杭州城的雨便来了,依旧是冷冷的细细的雨。
  
  叶蔓迷你裙下是好看的腿,在雨中看着,更觉得冷。我总担心她走光,自觉地帮她维护着裙的高低度.
    
  我们在西湖边的一家宾馆住下,便直奔西湖而去.
  
  白堤和苏堤的柳树都只抽了一点绿芽,尚未翠绿成荫。
  我们在苏堤处与两个宁波女孩相遇,四人合租一条船。然后在湖里飘啊荡啊……
  
  四个人拍完照,便聊开了。
  宁波女孩也幽默,说不敢去成都,压力大,那里的MM太好看了。我说你们可是江南的啊,也是美女,有什么好怕。
    
  弃船上岸,我们又租了自行车,沿着西湖慢慢地骑着。
  迎着有点寒意的风,叶蔓说:“薰,跟你在一起,好快乐!”
  “MEE,TOO!”我回应她。
  
  下午去逛杭州的市区,在大街的人行道上逆行,侧方迎面而来一辆大卡车,副驾上的小伙子冲我们打起响亮的口哨。
  我将这归咎于叶蔓的裙太短,腿太漂亮。她不承认,说自己很端庄,没有招蜂引蝶。
    
  叶蔓是个尚食者,晚饭一定要去西湖边上的楼外楼吃醋鱼。
  她穿着高跟靴子,终于在晚上八点,不怕苦不怕累地坚持着走到了楼外楼。尽管饿极,醋鱼依旧没入我们的口,吃了一点,都觉得酸得舌头不舒服,都认为不及成都的家常红烧鱼。
  
  看来真是一方山水一方菜,一方口味。
    
  从楼外楼出来,顺着西湖边散步。
  此时,风真清凉,初春的西湖,在夜里,安静着,让人们消受着它的风和月。
  此时,我真希望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承担,就在这湖边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也行。
    
  一个长椅上,两个女生相拥。那一刻我和叶蔓都觉得应该是遇到女同了。这世界真是包容,这样的情侣也可以在众目睽睽下亲昵了。
  
  叶蔓对我说:“薰,女人中,你可能是唯一我愿意共渡一生的人。”
  “那男人中,是谁呢?”
  
  叶蔓沉默下来,独自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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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4 12:57:01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三十一
  
  第二天放晴了。
  
  清晨,我们早早就床,去西湖边看日出。
  很多人都说杭州和成都这两个城市很象,从气候到人文到风景,只是西湖比成都的锦江更有名。此时的西湖边,有许多晨练的老人,成都的锦江边,此时也应该有许多这样的老人。
  
  匆匆吃过早餐,便坐上去上海的班车。
  车上,叶蔓不停地发短信,收短信。然后告诉我,我们到火车站,有人来接我们。
  
  我们到火车站时,叶蔓的朋友还未到。
  两个人站在广场上,无聊等待,拿着相机东拍西照。其实没什么好拍的,和成都的火车站很象,只是得打发时间。
    
  二十分钟后,一个帅帅的男生出现在我们面前,在叶蔓未缓过神之前,用手在她眼前轻轻一挥。马上,叶蔓的脸就生动起来,并且开始慌乱,羞涩。男生的眼神也几丝羞怯。
  
  原来,他们心曲暗涌。
  
  坐在车上,我才明白,叶蔓为何要穿这么漂亮的短裙来,女为己悦者容。
    
  男生的名字叫卫云樵,长得很帅,浓眉大眼,象韩剧里的李东健,只是没李东健高,也没他壮,但不影响他整个外形。他和叶蔓走在一起,相得益彰,很照顾路人的视觉。
    
  在静安区的小里弄,卫云樵帮我们找了一家小旅馆,叶蔓只要了一个房间。
  小旅馆所在的里弄很旧,不远处有许多小酒馆。穿过一条小巷,便是恒隆。
  
  安顿好后,各自散去,各办各的事。
  
  我事情做完后,坐车经过博物馆,早听说它的名气,便跳下车,买票进去逛。
  在里面竟然见到许多日本小孩,一边看一边做笔记,非常认真仔细。中国的小孩鲜有见到,偶尔看到中国小孩,看起来对这些东西兴趣也不浓厚,象我一样,在走马观花。这时我开始忧国忧民,担忧某天这些日本小孩长大了,又想来抢我们的宝贝。
    
  从博物馆出来,我走着回宾馆,一路上注意到上海的街道名,竟然多用各地地名命名。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竟然还看到了我老家的名字,那一刻还真的感到了亲切,上海人还真是细心。
    
  凌晨一点,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还是一个人躺在这小旅馆里。
  开始担心叶蔓,但不好意思打电话去找她。于是打电话给桑原,他也没睡,说穆风的手术很顺利,不要担心。
  
  凌晨两点,叶蔓终于回来了。
  
  门打开后,卫云樵对她说:“真舍不得离开你。”
  叶蔓说:“快回家吧,不然你老婆会找你麻烦的。”
  
  叶蔓躺在床上后,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我假装熟睡,但她并不放过我,轻轻叫我:“薰,和我聊一会儿吧。”
  
  “聊卫云樵?”
  “是啊,聊他。”
  “可是有什么好聊的,你们两个,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妇之夫,这个算是奸夫淫妇吧?”
  “所以,我一直想获得你的谅解。”
  “你应该去获得程鹏飞的谅解。”
  “我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感受,但我在意你。半年来,我试着将你从我的生活中踢出去,以为这样心理好受一点,哪知一见到你,还是想和你做朋友。”
  
  “就因为卫云樵,你要将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踢出你的生活?”我气得要命,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冲她嚷。
  “我怕你认为我放荡,你不是纯情得要死吗,不是一直嚷着不喜欢混乱的男女关系吗?”
  “我是不喜欢,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有这样混乱的男女关系,没有想过用这条款来要求你。”
  “薰,其实我那段时间挺恨你的。”
  “为什么?”我惊讶。
  “当初,你是因为爱情,快快乐乐地嫁给桑原,却明知道我不爱程鹏飞,你也不劝我好好想一想再嫁。”
  
  “你一向标榜自己有理性,标榜比我智商高,我劝你你能听我的话吗?你拿了的主意,我能让你改吗?”
  “你好像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份量。”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道。
  “没有具体的思路,也没有具体的办法。只知道爱他,想要见他。”
  
  “天哪,还在甜蜜期。卫云樵是网友吧,怎么会爱上他?”
  “我们一直在同一个论坛,当初我也没注意到他,他也没注意到我,但在论坛上很熟,经常互相捧场,偶尔还掐,QQ上也互相都是好友,并且都有对方的手机号码。去年春天,我一个人去凤凰,坐在沱江边,给很多现实中的朋友发短信,然后又给网友发,当然也给他发了。结果他回短信说,他也在凤凰。”
  
  “这下天雷就勾动地火?”
  
  “我现在明白人是环境中人,那时我们见到之后,最初也只是想结伴而行。慢慢地就很投契,他说一些有趣的话来逗我笑。”
  “这一点是比程鹏飞好。”
  “是啊,程鹏飞太闷了。”
  
  “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张床上了吗?”
  “薰,是因为舍不得和他分开,所以,让他上了我的床。你知道我爸是医生,妈妈是护士,从小到大,给我的教育是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身体,他们可能携带有各种传染疾病,所以我对这类事情非常谨慎。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想过要和他怎样。”
  
  “后来为什么会改变想法?”
  
  “在床上躺着时,我们说很多笑话,说论坛里的人的八卦,像普通朋友一样。可是,男人的欲望总是先女人而来,他突然紧紧地抱住我,浑身是火。我拒绝他,不是因为道德,是因为害怕疾病,这时才发现他像个小孩子,你拒绝他,他可以撒娇问难道不爱他吗?在这种情况下,我能说不爱他吗?于是他说既然爱,那有什么顾虑,我想了想,又说没有安全套。他竟然问我,难道你嫌我脏吗?刹那间我的心好疼,一下软下来,无法再抗拒他的进攻了。”
  
  “真是没出息。”
  
  “那时的我,虽然没有爱上他,但喜欢着他,也想要拥抱他。”
  “他应该让你母性大发了。”
  “是吧,是母性大发了。男人希望一生中有红玫瑰和白玫瑰两个女人,女人一生中,也可以有这样两个男人,一个是可以倚靠的,一个是你想要去拥抱的。也许我可以不离婚,去倚靠程鹏飞,去拥抱卫云樵。”
  
  看来她已找到了和卫云樵怎样相处的思路。
  
  “蔓蔓,去做销售是为了他吗?”
  “是啊,为了他,得挣钱买机票来看他啊。我去年夏天想去学开车,当时对他说起,他竟然叫我不要去学,将钱省下来买机票去看他。”
  “所以你就真的不去学,可是他为什么不挣钱买机票来看你?”我有点晕了。
  “他有儿子,负担比我重,我也不想给他太大压力。”
  
  我败给她了,只好说:“看来你真的疯了。”
  “爱情本就是让人疯吧。”叶蔓竟然得意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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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楼主| 发表于 2009-4-4 12:57:46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三十二
  
  著名的《四十二章经》中说:“乞求取足,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慎勿再矣。使人愚蔽者,爱与欲也。”
  这是叶蔓以往经常用来敲打我脑袋的话,如今她将这句她重复了几千遍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她告诉我,因为事情其实很突然,她和卫云樵并没有清晰的思路,两个人各奔东西时,并没有约定以后要再见面。
  坐在火车上,她还想将这次事件定位于几夜情。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有魄力转瞬就忘掉,然后风平浪静,雁过无痕。
  
  回到成都后,她才发现自己非常想念他,坐在办公室里,常常走神,常常会去回想和他呆在一起的这三天的细节。
  在回想中,她才发现,在床上,虽然对彼此的身体不熟悉,却都非常想取悦对方,那是一种最原始最真诚的吸引。
  
  她在回想和卫云樵的相处的细节时,幸福极了,甚至觉得马上死掉,也了无遗憾。
  
  可是,在论坛上,再遇到,卫云樵却不理她了。
  
  男人事后总比女人理智,知道这是危险关系,便立刻能做到悬崖勒马,不再纠缠。
  
  卫云樵的冷淡让叶蔓抓狂,她给他发短信: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那端依旧保持沉默,没有只言片语。
  这不仅伤到了叶蔓的感情,也伤到了她的自尊,也激发了她的斗志,发短信讽刺他原来道行如此之高,她竟然遇到了高人。
  此时,叶蔓虽然还未想过将卫云樵据为己有,但又不想在这样的情感角逐中甘拜下风。
  
  她飞到上海去找他,通过论坛里的上海网友得到他家的地址。
  
  在卫云樵家楼下,叶蔓看到他家阳台上挂出来的衣服,听到他家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刹那间,泪如泉涌。
  
  那一瞬,叶蔓想:“真好,有人这样照顾着他,让他享受着现世的安稳。”
  
  她终于领悟,以为可以放弃了,于是收拾好心情,回到成都。
  
  可是感情不是单方面的。卫云樵其实也想念她,只是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念她。
  
  夏天时,他来成都出差,他们再次相见,从此真的天雷勾动地火。
  
  我问叶蔓:“如果在凤凰,你们只是结伴而行,没有床第关系,以后就不会发生这么浓烈的感情吧?”
  “我有时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我是因为肌肤的相亲,对他产生了依恋。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爱上他,我都很高兴,因为我终于遇到了让我牵挂的男人。”
  
  我猜此时在叶蔓心中,我的位置肯定排在卫云樵身后了。
  
  在上海的最后一个晚上,叶蔓论坛里的网友聚会,饭后在小旅馆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喝酒。
  
  大家都举杯痛饮,是啊,就算年华老去,也要畅饮过往。
  
  卫云樵坐在叶蔓身边,一直温柔地看着她,她微醺时,眼神迷离,轻轻地靠着他的肩,他在认为大家没有留神时,轻轻地吻她。
  
  两个俊男美女,看起来真是很美好,无限美好。
  尽管他们是奸夫淫妇,我还是看得入神。
  
  周五的黄昏,我们终于要开赴浦东机场了。
  卫云樵来送我们,在大巴车上,两上人不再避讳我,紧紧地拥在一起。
  
  在安检处,他们再次难分难舍。
  
  过完安检,我回过头,看到卫云樵还站在那里,呆呆地目送着我们。叶蔓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了,走到过道,便扶着墙,哭得一塌糊涂。
  
  相爱的人,要分开确实好残忍。
  
  候机厅,叶蔓沉在自己的情绪里,不和我说话。
  我百无聊赖,打开MP3,听到里面传来一首《完美生活》:
  
  青春的岁月
  我们身不由己
  只因这胸中
  燃烧的梦想
  青春的岁月
  放浪的生涯
  就任这时光
  奔腾如流水
  
  体会这狂野
  体会孤独
  体会这欢乐
  爱恨离别
  体会这狂野
  体会孤独
  这是我的完美生活
  也是你的完美生活
  
  我多想看到你
  那依旧灿烂的笑容
  再一次释放自己
  胸中那灿烂的情感
  我多想告诉你
  那依旧灿烂的笑容
  再一次释放自己
  
  
  在飞机上坐定后,正要关机,突然收到短信,竟然是上官信发来的。
  
  他说:“薰,如果在成都,明天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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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楼主| 发表于 2009-4-4 12:58:02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三十二
  
  著名的《四十二章经》中说:“乞求取足,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慎勿再矣。使人愚蔽者,爱与欲也。”
  这是叶蔓以往经常用来敲打我脑袋的话,如今她将这句她重复了几千遍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她告诉我,因为事情其实很突然,她和卫云樵并没有清晰的思路,两个人各奔东西时,并没有约定以后要再见面。
  坐在火车上,她还想将这次事件定位于几夜情。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有魄力转瞬就忘掉,然后风平浪静,雁过无痕。
  
  回到成都后,她才发现自己非常想念他,坐在办公室里,常常走神,常常会去回想和他呆在一起的这三天的细节。
  在回想中,她才发现,在床上,虽然对彼此的身体不熟悉,却都非常想取悦对方,那是一种最原始最真诚的吸引。
  
  她在回想和卫云樵的相处的细节时,幸福极了,甚至觉得马上死掉,也了无遗憾。
  
  可是,在论坛上,再遇到,卫云樵却不理她了。
  
  男人事后总比女人理智,知道这是危险关系,便立刻能做到悬崖勒马,不再纠缠。
  
  卫云樵的冷淡让叶蔓抓狂,她给他发短信: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那端依旧保持沉默,没有只言片语。
  这不仅伤到了叶蔓的感情,也伤到了她的自尊,也激发了她的斗志,发短信讽刺他原来道行如此之高,她竟然遇到了高人。
  此时,叶蔓虽然还未想过将卫云樵据为己有,但又不想在这样的情感角逐中甘拜下风。
  
  她飞到上海去找他,通过论坛里的上海网友得到他家的地址。
  
  在卫云樵家楼下,叶蔓看到他家阳台上挂出来的衣服,听到他家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刹那间,泪如泉涌。
  
  那一瞬,叶蔓想:“真好,有人这样照顾着他,让他享受着现世的安稳。”
  
  她终于领悟,以为可以放弃了,于是收拾好心情,回到成都。
  
  可是感情不是单方面的。卫云樵其实也想念她,只是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念她。
  
  夏天时,他来成都出差,他们再次相见,从此真的天雷勾动地火。
  
  我问叶蔓:“如果在凤凰,你们只是结伴而行,没有床第关系,以后就不会发生这么浓烈的感情吧?”
  “我有时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我是因为肌肤的相亲,对他产生了依恋。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爱上他,我都很高兴,因为我终于遇到了让我牵挂的男人。”
  
  我猜此时在叶蔓心中,我的位置肯定排在卫云樵身后了。
  
  在上海的最后一个晚上,叶蔓论坛里的网友聚会,饭后在小旅馆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喝酒。
  
  大家都举杯痛饮,是啊,就算年华老去,也要畅饮过往。
  
  卫云樵坐在叶蔓身边,一直温柔地看着她,她微醺时,眼神迷离,轻轻地靠着他的肩,他在认为大家没有留神时,轻轻地吻她。
  
  两个俊男美女,看起来真是很美好,无限美好。
  尽管他们是奸夫淫妇,我还是看得入神。
  
  周五的黄昏,我们终于要开赴浦东机场了。
  卫云樵来送我们,在大巴车上,两上人不再避讳我,紧紧地拥在一起。
  
  在安检处,他们再次难分难舍。
  
  过完安检,我回过头,看到卫云樵还站在那里,呆呆地目送着我们。叶蔓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了,走到过道,便扶着墙,哭得一塌糊涂。
  
  相爱的人,要分开确实好残忍。
  
  候机厅,叶蔓沉在自己的情绪里,不和我说话。
  我百无聊赖,打开MP3,听到里面传来一首《完美生活》:
  
  青春的岁月
  我们身不由己
  只因这胸中
  燃烧的梦想
  青春的岁月
  放浪的生涯
  就任这时光
  奔腾如流水
  
  体会这狂野
  体会孤独
  体会这欢乐
  爱恨离别
  体会这狂野
  体会孤独
  这是我的完美生活
  也是你的完美生活
  
  我多想看到你
  那依旧灿烂的笑容
  再一次释放自己
  胸中那灿烂的情感
  我多想告诉你
  那依旧灿烂的笑容
  再一次释放自己
  
  
  在飞机上坐定后,正要关机,突然收到短信,竟然是上官信发来的。
  
  他说:“薰,如果在成都,明天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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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4 12:58:3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三十三
  
  飞机着陆时,已是晚上九点,早春的夜晚,一弯新月天如水。
  打开手机后,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桑原还在重庆,不会来接我了。
  
  我们走过大厅时,竟然见到韩竹。
  她看见我们便说:“好啊,你们两个跑出去玩,也不带上我。”
  我问她:“你不是去销售公司了吗?”
  “下个月才过去,现在还得在这里熬着。”
  
  叶蔓轻轻地抱住韩竹说:“加油!”
  
  这一声“加油”,我知道叶蔓不只是对韩竹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第二天早上,我睡到自然醒,一看时间才九点,还想赖在床上,做一阵白日梦,这时手机响了。
  
  上官信在那端问:“薰,没收到我的信息吗?”
  “我昨天晚上才回成都,还没来得及回你的信息。你找我有事吗?”
  “你下午两点到欧洲房子来吧,我在那里等你。”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不容我犹豫,不容我拒绝。
  
  起床后,一边整理房间,一边猜他找我干什么,然后犹豫着是否去。
  房间整理完后,我还是没有决定。
  
  于是又到楼上整理花园,迎春花开了,黄色的一串串小花朵,散发着春天的气息。蔷薇也开得很灿烂了,一些花瓣掉在地上,春色无限。
  
  浇水,整理落花之后,还是没有决定。
  
  午饭后,我找了一披肩将自己包裹起来,站在花园里,看不远处的屋顶上的中年人,喂鸽,然后让鸽飞得满天。
  
  给桑原发短信: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桑原回:“想你,在嘉陵江边。”
  
  这时雷吟吟打电话来邀我去散步,我向她说起上官信的邀约,说起我的犹豫,她说:“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干吗神经兮兮的?”
  
  我想去,可是认为不该去。
  
  知道从雷吟吟那里再也得不到参考答案了,于是找出一枚硬币,数字这面表示去,我将硬币抛向空中。
  硬币掉在地上后,我看到了数字这面朝着天空。
  
  在衣柜前选衣服时,第一次不知穿什么好,这才意识到我确实在意他,也想要取悦他。
  于是拿出他送我的那套淑女屋,看了看,还是决定穿着它去见他。
  
  阳光很好,我出门后,没有坐车,一路走着,看到府河边有许多人,有的人带着小孩,有的人带着狗狗,有的什么都不带,无所事事地坐着,走着。
  
  三十分钟后,我到了欧洲房子。里面的人并不多,背景音乐放着温暖的《茶醉》。
  我被服务生领到一临窗的位置,上官信已在那里。
  
  他穿着我第一次遇见他时穿的那件灰色毛衣,咖啡色的围巾没围在脖子上,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看见我,打量了我几秒,然后说:“这套衣服是很适合你。”
  
  他面前放着一杯绿茶,却不问我要什么,就帮我点了绿茶。然后说:“绿茶,红酒,酸奶,是健康食物,女孩子得经常享用。”
  “我喜欢酸奶,红酒可以喝一点,茶不沾。”
  “那从今天开始,试着喜欢喝绿茶吧。”
  我没法抗议,因为服务生已去为我拿绿茶了,只好说:“虽然不喜欢喝茶,但喜欢清明前去蒙顶山上买茶,在成片的茶树下走过,会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人。”
  “就是啊,四川是产茶的盛地,怎么可以不喝茶呢?”
  “因为贪睡,茶不能让我安睡。”
  
  桌上放着一本《资治通鉴》,我拿起来,翻了翻,看到里面有一张陈旧的磨损了的书签,上面有一首词:
  
  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说:“你现在是壮年,读这首词的时间有点早吧?”
  “这是我父亲很喜欢的一首词,这书签是他的。”
  “和父亲感情很好吧?”
  “不知道好不好,他二十年前就过世了,那时我也就你这般年纪,还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窗外的天空上,万里鳞云,由浓及淡,缓缓散开到天际。窗台上有一只黄色的猫猫蹲在一角,望着天空发呆。
  
  他转移话题,问我:“审计过银行吗?”
  “没有,客户都是实业公司。”
  “那对银行那一套流程熟悉吗?”
  “不算熟悉,但也不生疏,得到的信息足够我判断得到的证据的真假。但做审计,对银行提供的证据,只要我亲自去取得的,我还是能信任。”
  
  这时上官信的手机响了,他并未走开去接听,还是坐在我对面,听那端说了一会儿之后,他说:“即使不走银行帐,也不能偷税,该缴的要缴,不要给别人落下把柄。”
  
  他挂了电话,从包里拿出一个房产证,放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惊异。
  “你的东西啊,还璧归赵。”
  我打开,真是我拿去抵押贷款的房产证。
  
  一时间,我反应不过来,问他:“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不要有负担,不是我拿钱去赎回来的。”他想了想,又说:“也算是我拿钱去赎回来的吧。”
  他看我的表情很复杂,便说:“深呼吸一下,平静一点,再听我解释。”
  
  几分钟后,他说:“你去贷款的那家银行的行长是我大学同学。”
  “那又怎么样,行长就可以一下勾掉这笔贷款?”
  “我和他作交易了,他知道我在成都开了新公司,希望我在他那里开基本账户,我答应了,我只是将钱从一家银行换到另一家银行,没有任何损失。”
  
  “你到底在他银行里放了多少钱,让他一下可以勾掉我这笔贷款。”
  “这样给你说吧,他那家银行以往在他们所在的业界中排末位,我去了,他可以排首位。具体多少,如果你来帮我,你自己可以看得到。”
  
  他表情平淡,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
  
  “他做这个行长已近一年,业绩一直上不去,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职位保不住了,所以很需要我帮助。叫我提条件,于是我帮你要回了房子。手续你的同学已帮你办完了,哪天你有空,去银行签一下字吧。”
  
  我以往只知道钱很重要,但没想到如此有份量。
  上官信只需要将他的钱从一家银行划到另一家银行,就可以让我找回安全感,就可以救回穆风的命。
  
  我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突发事件,只得呆坐着。
  他说:“如果觉得欠我的,就来为我工作吧,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过不信任我。”
  “可是,你是我想要去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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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楼主| 发表于 2009-4-4 12:59:1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你说过不信任我。”
  “可是,你是我想要去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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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楼主| 发表于 2009-4-4 13:01:2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江苏省徐州市邳州市
 三十四
  
  我站起来,对他说:“我想静一静,要好好想一想。”
  
  失魂落魄地走出欧洲房子,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该想些什么,大脑还是象瞎了一样,一片漆黑。
  
  钱的力量给我极大震憾,我以往真是太低估这孔方兄了。
  
  这震憾竟让我沉痛起来,站在大街上,想揪心却又茫然无凭,不知从何揪起。
  
  一回到家,我就将自己扔在床上,竟然马上就睡着了。
  在梦里,竟然见到上官信。
  一个浓雾的清晨,一辆空空的大巴车,车上就我和他两个人,并肩坐在最后一排。
  车向前慢慢地开着,路边的风景全在雾里,只有电线杆在向后慢慢地退着。
  在梦里,坐在他身边,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
  车到目的地,我好像见到了他的家人,他极自然地向他们介绍我,没有一丝慌乱和不安。
  
  这个梦好像做了很久很久,或许因为这幸福现实中不能有,我坚持着不醒来,让自己一直沉在这梦里,沉在这梦里的幸福里。
  
  第二天早上,这个梦终于被电话铃声打断。
  雷吟吟在那端说为了欢迎叶蔓的回归,要在我家来一个小型聚会。
  我恶声地说:“大姐,一大早的,你不能晚点打过来呀?”
  “你可以继续睡,我们下午才过来,会带吃的东西过来,你不用去买了。”
  
  挂了电话,我望着天花板,屋顶上吊灯的灯座里竟然可以看到我嘴角的盈盈笑意。
  
  起床后,我带着这幸福在花园里的木桌上铺上桌布,摘了两朵蔷薇插在小花瓶里,然后摆上水果糕点。
  
  午饭后,四个人竟然浓妆艳抹,盛装出席。
  我看着修微那张被化妆品弄得惨不忍睹的脸,问道:“你怎么也不学好?”
  “这是对蔓蔓姐的重视啊。”
  
  坐定后,大家便开始声讨叶蔓的离队半年,叶蔓告饶后,那三个女人又埋怨因为重视她归队,大家不得不穿得这样拘谨,很不自在,很不舒服。
  我说:“这是你们自找的。”
  
  为了不让大家追问叶蔓为何离队半年,我叫她们赶紧吃,赶紧喝,别废话。
  
  雷吟吟在嘴里放了一个草苺,突然问我:“薰,昨天你去了吗?”
  这句话马上引起了另三个人的兴趣,都望向我,我只得将昨天的情景和盘托给她们当下午茶点。
  
  我呈堂证供完之后,修微问我:“你走的时候将房产证带走了吗?”
  我说:“没有,当时我都懵了,只想先静一静。”
  修微丢给我一个字:“笨。”
  
  韩竹说:“是啊,你带走了,不就没什么事了吗,这对他也没什么损失。”
  雷吟吟说:“别这样说啊,上官信如果不帮薰要回房子,他可以安排自己的亲属进那家银行当正式职员的,也可以为自己要一套房,或者是别的什么利益。”
  
  叶蔓说:“也就是说,上官信是牺牲了自己的利益来为薰要回房子的?”
  
  雷吟吟说:“是啊,尽管他可能不需要这些东西了,但不需要并不表示就可以拱手送人啊。”
  
  修微对我说:“姐,算了吧,你还是从了他吧,人家好像对你确实一片真心。”
  韩竹说:“真心?真心是什么?上官信会娶薰吗?”
  修微说:“他想娶,我姐还不愿嫁呢,桑原哥挺不错的人。”
  
  我赶紧叫她们打住,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题一打开,她们才不理会我的感受,继续讨论。
  
  韩竹说:“我觉得女人还是做良家女子好,一失足会成千古恨的。”
  
  叶蔓听到这句话,马上用眼神示意我对她和卫云樵的事保密。
  
  雷吟吟说:“薰,你去帮他吧,据杨荻说,上官信这人在商场上,信誉极好,人品也极好,没听到过他有任何绯闻,你去给他制造一点绯闻,好让我觉得他也是个正常男人。”
  
  韩竹说:“难道花心的男人才是正常男人?在我眼里,正常男人应该是对老婆一心一意的男人。”
  
  这刺到韩竹的伤心处,我赶紧示意雷吟吟打住。
  
  修微说:“桑原哥就是这样的男人。”
  韩竹说:“就是啊,遇到桑原这样好的男人,就应该好好呆在他身边,不要三心二意。”
  
  这时花园里飞来几只小鸟,站在树枝上,望着我们,好像在听我们开会。
  
  叶蔓说:“薰,我同意吟吟姐的意见,去帮上官信吧,呆在他身边,做他的下属,看看他到底对你是怎样的感情,说不定人家真的只是需要你为他工作而已。你自己想太多,自己吓自己。也许真成了上司下属关系,他即使对你思有邪,也会不忍下手的。”
  
  韩竹说:“算了吧,如果只是正常的兴趣,那为何帮薰赎回房子?”
  
  叶蔓说:“这样说吧,他如果丢一辆宝马,就如同我们丢一辆自行车,伤心一小下而已。薰的房子,于他而言,是举手之劳。”
  
  韩竹说:“那他为何不举手去慰劳别的人,偏偏是薰。”
  
  雷吟吟说:“这大概就是命运。”
  
  韩竹说:“薰,我希望你不要去,呆在这样城府极深的男人身边,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伴君如伴虎。”
  
  修微却怂恿我说:“姐,去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雷吟吟说:“没听说他有儿子啊,只听说他有女儿,他非常宠爱这个女儿。但他十年前就移民去美国了,他的身份是美籍华人,所以,说不定在美国生了一个儿子,如果有儿子的话,可能不到十岁,薰,你去得这小虎子作啥呢?乱伦?”
  
  叶蔓说:“可以玩一树梨压海棠,她前几天在网吧看幼齿看得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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