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 费 (春江)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层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唐.虞世南 夏季悄悄然来临,窗外梧桐树上,知了(也叫蝉、姐二等)欢快地叫个不停。每当听到蝉的叫声,准能勾起我童年的回忆。 七十年代初,记得那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父亲因受“文革”冲击,全家受株连被下放到瓦窑公社沂河岸边农村。父亲多次与母亲商量让我退学,母亲说孩子太小退了学能干什么?就不同意。父亲先是劝退,对我说:退学吧!上学还有什么用,你看我一天学上也未上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就是上到初中、高中,在农村也没有什么出息,今后就是回城也得当知青再下放。无论父亲怎么劝说,我坚决不同意退学。其实父亲虽然下放到农村接受改造,但他每月还能从民政部门领到二十多元的革命残废军人抚恤金,我奢望着这二十多元钱里,能留出一丁点交我的学费。因为我没有按照父亲的旨意退学,父亲采取逼退,停止了向我提供学费,并经常性地找碴打我,有一次说家中水缸水我没有挑满,就追到学校将我痛打一顿并将书包中带的午饭即煎饼搜走。时至寒冬腊月,有时零下十七八度,大雪飘飘,我无棉鞋棉帽,脚和耳冻烂掉皮,向父亲讨要而他置若罔闻。由于我拖欠学费(一元五角钱),放学后不止一次被老师留下了,要求我表态,什么时候交足学费。那些天的早读课,别的同学在座位上读书,而我和其他未交学费的同学都被叫到黑板前罚站。 那个夏天,知了也是这样欢快地叫着,教室窗台外的知了哪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呢。 星期天,母亲要上街赶集,让我把家中二十多斤麦麸(即小麦皮)背到街上卖掉,母亲答应我卖得的钱分一部分给我交学费。我和母亲一同来到合沟公社集市上,母亲在集市上卖麦麸,我在街上随便玩。当我走到一家中药材收购站时,发现收购站收购知了壳,每市斤二元五。我心中一亮,心想:我们家房前屋后的树上,不就有这个东西吗?我赶紧回到母亲身边,对她说:妈,学费有了,你卖的麦麸留作别的用吧! 回家后,我走村串户,用长竹竿将树上的知了壳打下收藏起来,一个星期下来,就打了八两多,我将知了壳拿到中药材收购站卖了,总算解决了这学期的学费。没多久,别的同学也知道了这生财之道,于是,村前村后再寻不见知了壳了。为了筹够学费,我每天早晨四五点钟就起床,来到村庄外的沂河岸边寻找财源。整个夏天,我不但解决学费问题,还用卖得的钱做了一件的确良上衣,这在当时可是件奢侈品。 夏天过去,冬天来临了,学校催着预交下学期的学费。在这寒风刺骨的冬季,哪里还有知了壳呢?当时学校有实验田,收取学生大粪每斤给一分钱,于是我每天早晨背上粪箕捡拾大粪,然后在上课之前交到学校,一个冬天,我就拾了一千多斤的大粪,不但解决学费问题,还解决家庭购买油盐的钱。就这样,夏天打知了壳,冬天拾大粪,我完成了小学三年级到初一的课程。 七十年代末,全家搬回了城里,但家里生活依然窘迫。此后的每一个寒暑假,我就去建筑工地干起泥瓦小工,每天干13个小时,干一天挣一元三角,记得我第一天上工时,只有十五岁的我,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抬石头,一天抬下来,我回到家中,四肢都不像是我的了。那个累啊!无法用语言表达! 就这样,我读完高中,高中毕业那年,我没有与父亲商量,自己报名参了军。往事已远去,留在记忆深处的,是夏季里知了欢快的叫声,一如此时窗外的知了声。 作者:春江(笔名)江苏苏北人,应用中文及法学成人本科毕业。中国法学会会员,地市级作家协会会员,发表论文、散文二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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