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口新安镇烟火

未央传媒 · 发表于 2023-1-20 10:58:53

农历2022年12月20日，小戴在老新安镇转悠了大半天。他走过人民公园，看过城西小学、第二中学，逛过大小超市和农贸市场。甚至连理发店、水果摊、大小餐饮店面都溜达过。在确认对公园路和青年路一带的城市状况，有了最直接和真实的感受后，才叹息一声，钻进了陈二羊肉馆。

他叫上了2个潮牌和一大碗40元的羊肉汤。潮牌是面粉做的，在炉壁上烤熟，上下表层还撒满了芝麻粒。烤出来后面粉筋道、芝麻飘香，趁热吃更是味道上佳。羊肉汤是碗大肉多、色味飘香。白色的浓汤底下是细软、鲜美的羊肉，汤里撒上胡椒和食盐调味，放上黄油去腥。汤面上漂着是青的香菜、黄的蒜蓉，如一汪小泉眼上的浮萍、水藻，十分的好看。小戴手撕潮牌，筷子捞肉、勺子喝汤。吃得是额头冒汗，桌上也汤汁淋漓。李渔在《闲情偶记》里面写道：“羊肉好比人参、黄芪。参芪补气，羊肉补形。”梁实秋在《就只知道吃》也不忘羊肉，还调侃：”南方人吃的红烧羊肉，是山羊肉，有膻气，肉瘦，连皮吃，北方人觉得是怪事。”出身普通家庭、大专毕业便闯荡社会、四处打工的小戴，未必知道这些典故。可鲜嫩滑口的羊肉和麦香腾腾的潮牌，是他从小就养成的胃口。“香不香，家乡饭。亲不亲，故乡人。”而且这一顿饭，也是小戴在2022年吃得最踏实和熨帖的。因为大快朵颐之后，他就到隔壁的宸望华府，把房子定下来。年后他也再不去苏州打工了，自动浇灭了梦牵魂绕、坚持了六年的“苏漂梦”。以后小戴准备就扎根故乡、留在新沂，用心经营他三十而立之后的生活，脚踏实地的开启另一城、新一程，平常而又安稳、充满希望的人生。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是宋代无门慧开禅师的一段偈语。小戴未必知晓，可已经开始做了。

无处安放的“苏漂梦”

苏州，一直是新沂人比较向往的城市之一。新沂的富人，钟情它的吴山越水、气候宜人，又喜欢它的房价没有像上海一样高不可攀。新沂的平民，尤其是年轻人，则心心向往苏州的大大小小工业园区：吴江、相城、长桥、斜塘、胜浦、阳山—— 以为那里流金淌银，梦想财富一步登天，理想进阶体面人生。

小戴，便是芸芸新沂小青年中，怀揣“苏漂梦”的一员。他今年29岁了，是厚着脸皮挤在青年的尾巴上，而且还是最末端的端粒。再差几天就是2023春节。届时，春节晚会主持人一报时，鞭爆一响，全场一闹，小戴就避无可避的跨入三十岁了。三十岁，是人生之中，开始急促、焦急、甚至慌张的年纪。“三十而立”、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想一想都是闹心事、必须事。而且避无可避，“才下眉尖，又上心头。”小戴屈指算一算，自己在苏州相城工业园，竟然打工六年了。可谓是资深的“老苏漂”。六年里，他换了三份工作，兜兜转转地一直在电子厂里上班，重复做着组装手机配件的流水线工作。这种工作，低端、繁复、机械，鲜有晋升空间。新手们培训三个月，便能达到他六年的水平。没有过硬的技术，没有资深的背景，也没有说书唱戏中的“贵人巧遇”。所以小戴的“苏漂”事业，便一直如同在水流漩涡里打转的小树叶，没有方向、没有突围。除了脸熟一点，稍微被假以辞色外，小戴依然是苏州籍主管眼里，可有有无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也一直是被当地人觑眼小瞧的二等公民“江北佬”。在感情上，小戴也一直磕磕绊绊。时至今日，单身依旧。六年时间里，他一共谈了两个女朋友。恋爱过程都怦人心动、你侬我侬。可结果都毫无例外的败给了现实：没车没房，存款也单薄地像营养不良。女方因为看不到希望，在拧巴了一段时间后，便主动失联、另寻良人。小戴除了空欢喜两场，便只是在黯然啜泣中，明悟了一句网文：“世界上最廉价的，便是男人一贫如洗的真心和一无所有的温柔。”

除了裹足不前的事业和揪心的感情挫折外，小戴的“苏漂”日常生活，也是满腔酸楚、一把心酸。大多数单身的时候，他会挤在厂房的夹心板房宿舍里。环境冬热夏凉，与身体的舒适要求，一直反着来。宿舍通风条件很差，除了烟酒味、泡面味、汗酸味和臭脚丫味之外，公共卫生间也是常年“香飘飘”。人多热闹，小戴自然欢迎。可蚊虫苍蝇也跟着多了，小戴实在是只能叹气。在有女朋友的短暂日子，小戴会“奢侈”的租赁一间“城中村”简陋民房。在家徒四壁，体验一下温馨、虚幻家的感觉。平时吃得也是很简单。一日三餐是厂里而大锅乱炖：炖白菜、炖土豆、炖萝卜、炖豆腐、炖花菜、炖苞菜——反正厨房的大师傅是万物皆可炖，只是荤腥少、没滋味。偶尔，小戴会照顾女朋友的情绪，带她到厂外的小饭馆，点几个荤菜改善一下伙食，祭祭五脏庙和打打牙祭。可这样的情境，不是隔三差五，仅仅是偶尔。

尽管小戴省吃俭用，也努力工作、负重前行，可距离他成为苏州人的目标，依旧是影影绰绰。而彻底击碎他“苏漂梦”的，则是工厂直接关了门。2022年经济形势持续下滑，小戴所在的厂家和地区行业友商，生产原材料如年龄一般不断递长，海外订单却如余生一样不断减少。实在撑不下去了，工厂只好在这次商业大退潮中关门。听说老板在前段时间，还报名参加海外招商会。可是空去空回，白折腾一场。归来后的第二天，老板便一口气放了小戴10个月的长假。这与裁员、劝退，基本没啥区别了。于是在覆巢之下，小戴便跟着成了那颗倒霉的“碎卵”。“风风火火闯苏州，老大失业落难人。”作为旁观者，我都想象出其中的悲凉。韦庄有一首《燕来》很应景：“去岁辞巢别近邻，今来空讶草堂新。花开对语应相问，不是村中旧主人。”而作为故事主角的小戴，除了无奈，只有叹气。可难得他是没有颓废，还保持着人间清醒。他对自己低语说：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新安烟火味最抚游子心

对于饮食，人们大抵喜欢的有三类：一是尝新鲜，好奇心使然；二是食材高端珍稀，可滋补可谈资；三是家乡味，历久而弥新，最暖沧桑心。苏州美食举不胜举，我们耳熟能详的有东坡肉、三面虾、阳澄湖大闸蟹、秋风鲈鱼、松鼠桂鱼、糕团、鸡米头—— 小戴“苏漂”六年，自然知道这些珍馐。可他吃不起，也不敢进入那些装修高档、金碧辉煌的高端餐馆。“钱是英雄胆，没钱处处难。”不知道多少次，小戴也暗暗地下过决心：总有一天，他也会端坐那些富丽堂皇的会所里，一边与贵圈谈笑风生，一边坦然享受侯服玉食。这些出人头地、过人上人日子的梦想，也是小戴“苏漂梦”之一。

新安烟火味最抚游子心

可现在的小戴，对念念不忘的“苏漂梦”，以及其中的饮食，已经放下了、释然了。他觉得苏州美食只是苏州人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对于外地来客，苏州美食只是尝尝鲜的口舌之物，实在犯不着去萦怀。“就像去游览景区。山美水好看在眼里，放在心底就好，谁还能把景区搬回家？”小戴这样宽慰自己。而且他还再一步细想：“我之前所心心向往苏州美食，真的是追求食材和味道吗？不过是高贵、高价和高攀的牌面而已！说白了，都是虚荣心在作祟。”而高价不等于高级，高贵也未必符合小戴的口味。真正适合小戴的，还是家乡新安镇的烟火味。“住好吃好，靠近父母近，安个家庭能平稳的活着就好。”这是小戴对未来生活的规划。

先说住的好。小戴的新家是宸望华府，是市中心纯一色的洋房社区，四室宽大户型，电梯直接入户，高得房率、低容积率。这样的房子，他曾经在苏州独墅湖边上见过。流光洋房、风景如画，出入皆不凡，是苏州有名的富人区。也令小戴心驰神往、艳羡不已。没想到在自己家乡，竟然与梦牵魂绕的洋房喜重逢，而且价格还比较亲民。于是小戴欣然买了。“反正都是洋房，还是市中心。就把新沂当苏州了。”小戴半开玩笑的想。

“树高千尺，落叶归根。倦鸟知返，游子思亲。”在居住有所托后，新安镇满大街的烟火味，更令小戴倍感熟悉和亲切。数着家乡味道，小戴浮想联翩：“潮牌是万物皆可卷。青菜蘑菇、豆皮鸡蛋，香肠鸡块，食材可以搭配着选。煎饼还是和大葱、黄豆酱更配。要是能撒上细碎的肉沫或者鸡蛋黄，再抹上一层香辣的‘老干妈’，美味更胜一筹。鲜盐豆最下饭，喝汤和吃饭都少不了它。拿来和鸡蛋炒在一起，便是鲜上加鲜，瞬间成为一道家常名菜：盐豆炒鸡蛋。小鱼炒辣椒也是一道名菜，又香又辣，堪称简配版的“小五毒”。但小鱼必须要土法“炕干”，杂质和内脏等也要提前拾掇干净。正宗版的‘五毒菜’，也要挑战一下。早上起来，理想是喝一碗糁。汤里牛肉、鸡肉都有，营养十分丰富。再打上两个鸡蛋做汤花，撒上胡椒和小磨香油调味，滋味非常好。鞭子辣汤也不错，入口爽滑、香辣绵口。豆腐脑也很好吃，但绝对不能缺少了一系列的灵魂小菜：土豆丝、萝卜丝、青菜、芹菜、黄瓜和洋葱。‘上前走两步，小菜更丰富。’大老李的口号最有趣，只是不知道他的豆脑摊搬到哪里去了。骆马湖的“钢针”鱼是一绝，鱼肉鲜嫩、汤汁浓美，和粉皮是天然配。季花鱼也很肥美，而且刺小肉多，可蒸可烧。螃蟹和小银鱼就不用说了，只是价格比价贵，只能偶尔做一下改善。哎—— 还没想几下，口水都流出来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吃得合不拢嘴！”

齐鲁秀才

2023年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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