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行（两周之内持续更新）

枫叶流丹

浓浓的家乡感情。
saloga 发表于 2009-4-13 08:28

弟弟长年在外、身处异乡，对于故土的那份思念想必更为浓烈。

枫叶流丹

是须羊山么？
梦想者 发表于 2009-4-14 18:47

邳州市有个宿羊山镇。
——可否把意思说得更明白些？

枫叶流丹

那苏CW的现代车是我姐夫的吗？我看那张背影好像他。 看着这些图片好想家。
nancy121 发表于 2009-4-14 18:07

——能告诉我你在外地哪里吗？！
不方便的话，可以发个短信。

枫叶流丹

下午四时，我与家人以及一位堂兄和他的子孙，去往母亲长眠的那一片墓地。
    母亲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磨难与不幸；
    母亲这一生，付出了太多太多的艰辛与牵挂……

    嫁与我父亲的那一年，母亲仅仅只有17岁。正值炎夏酷暑，而我的母亲却不得不穿上厚厚的棉袄、厚厚的棉裤，以致轿未下而人已热昏。——可怜天下父母心！我那纯朴善良的姥娘，异常严格地遵从旧俗，殷殷期盼这样一身厚厚的棉衣能给唯一的女儿带去一生好运；殷殷期盼心爱之女能够由此丰衣足食、红火一生……而我的母亲，却从此踏上了一条荆棘丛生、屡遭不幸的苦难之路。

     母亲活着的时候，曾经不只一次地向我说起，曾经有一个算命先生为她预测：这一生的子女数量，应当足足“一桌”。
     老家那里，比较正规的筵席，是每一桌只坐八人，因而“一桌”的概念是八个，亦即母亲一生应当生育八个子女。实际上，母亲先后生育过六个子女，但是存活下来的只有我们姐弟三个，即我的姐姐、哥哥和我。而最终为她送终的，却只有我和哥哥。母亲的六个子女中，三个夭折于襁褓之中；而我的姐姐，在母亲怀抱中沉沉地、永远地睡去时，年仅三十二岁。
     —— 我父亲撒手人寰、离她而去的那一年，我母亲刚刚三十九岁……
     中年丧夫、晚年丧女，四个子女先她而去……母亲啊，那是怎样的一种悲苦、不幸与哀痛！

     1958年开始的那场狂飚飓风般的天灾人祸，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惨遭不幸，年轻的共和国因此风雨飘摇。——那是一个令人诅咒的年代，那是共和国历史上的奇耻大辱，那是党的历史上的惨痛教训！
      三年天灾人祸，整整一个山东省份都属重灾区。苍山，自然不能幸免。“万家墨面没蒿莱”，也许就是最为真实的生动写照。其间，仅仅一个山东省就有数以百万计的父老乡亲被饥饿夺去生命。与老家邻近的一个村庄，竟在一夜之间先后抬出九具尸体！   
     1959年冬天，那是一个异常严泠、异常严酷的冬天。年纪只有三十八岁的父亲，终于被贫病与饥饿夺去生命。临终前，父亲留给我母亲最后一句话：再难，也把孩子拉扯大……
     那一年，姐姐十二岁；哥哥九岁；而我，尚不满三岁……  
     父亲离去的第二年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艰难时节，身体羸弱而意志坚强的母亲，为了我父亲的那一份临终嘱托，靠着旧社会留下的那一双小得几乎不能再小的双脚，靠着那样一种极其坚忍的意志品格，拖儿带女，毅然决然地走上了那条离乡背井的漂泊之路；也正是那一年，第二故乡的父老乡亲们，以那极其宽厚坦荡的古道热肠，接纳了我们……

枫叶流丹

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
忘却的纪念 发表于 2009-4-15 17:46

谢谢！

枫叶流丹

感谢超版与我一同垂泪！

枫叶流丹

母亲来到这个世界上，母亲这一生，仿佛只为别人而来，仿佛只为她的子女、她的子孙而活着。
     那一年深秋，大舅的儿子——我年近花甲的大表哥，因为家里摊上难事，且羞于启齿，甚至感到无颜见人，便一个人从苍山来到我那邳州老家。不为别的，就为最后见我母亲一面，而后自寻短见、远离尘世……那天晚上，表哥嗨声叹气地与我母亲几乎聊了整整一宿。第三天返回时，心里敞亮了许多的表哥，含着眼泪对我说：“兄弟呀，我这一辈子没做亏心事，就是觉着对不住俺姑——那些年俺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再好的东西送给俺这些小辈不疼的慌……对俺这些姊妹兄弟的好处，那一个能忘呢？！”
      母亲会剪“鞋样子”，会剪纸花儿，会替人“绞脸儿”（将一根细线儿交叉一下，绕成一个长长的剪刀状，用它把人脸上的汗毛儿一根根地轻轻绞下来），还会一点简单的扎针活儿。为此，打我记事儿起，村上无论谁家闺女“出门子”，那陪嫁的脸盆、油灯等等，无一例外地有我母亲剪的红纸花；无论哪位婶子大娘或是闺女媳妇做新鞋，都要先找我母亲要“鞋样子”或者一幅准备绣在鞋脸上的纸花儿；出了嫁的闺女无论“过回门”还是“接短趟子”，回到娘家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坐到我家的小板凳上，非常听话地让我母亲给她“绞脸儿”；无论男女老少，也无论白天黑夜，谁有个伤风感冒、头疼脑热的，往往不是去大队诊所找那赤脚医生或者直接去那公社卫生院，而是找我母亲扎针（用普通的缝衣针在灯火上烧一下，然后根据病症于相关部位如十个手指的内关节、肚脐眼周围或者眉心那儿……扎破一点皮儿，然后挤出一些紫黑的血来）……而我的母亲，无论多忙多累，总是有求必应，并不索取任何回报——最多，只是剪完喜花儿之后，留下那一两只“巧儿”（剪花剩下的那一两指头宽的红纸条儿）；如果是扎针，则一定要反复提醒他们“赶紧儿”去医院……
      

     参加工作的第五个年头上，儿子才几个月大，母亲在我这里为我看孩子。
     一天中午下班回家，母亲正坐在巷口头上的树荫下，慈爱地逗她的小孙儿。
    “——我花了五块钱！”
     母亲很有一些自豪地告诉我。
   “……买了什么呢？！”
     母亲从来舍不得枉花一分钱，这一回竟是如此大方（我那时一个月的工资四十一块钱），而且这样高兴，一定是遇到了特别值得花钱的事儿。我从母亲怀里接过儿子，很有兴致地问。
      “借给人了——就在这儿，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外头人儿”。
      “外头人儿”是山东老家一带对成年男子的一种统称。
      “郯城的——与咱苍山邻着。上淮阴要账，路上钱给人家掏去了，没钱打车票……回来就还。”
      我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娘哪，你被人骗啦。”
     “甭胡扯啦，——谁能没有点儿难处？！”
       那个“甭”字，在鲁南苏北一带的方言里，均发音为bai。同样，我的母亲也不会说beng。
        …………
      很长时间以后，善良的母亲终于明白过来。有好几回，母亲又生气、又懊悔地自言自语：
     “城市里头还有这样人……”
     深知母亲为这事儿不好受， 我不只一次地劝慰：
     “都过去了，忘了吧！”
     “——不是疼那钱，我是疼那心！”
      是的。痛，莫过于心。我还能说什么呢？！

枫叶流丹

感谢楼上夸奖！

枫叶流丹

最令我难忘、最令我心痛的，莫过于母亲对于子孙的那样一种无穷无尽的操劳与牵挂……
      小时候生病了，哪怕只是最为普通、最为平常的伤风感冒，母亲也要牵肠挂肚地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而宁肯祈愿那病转移到自己身上、让那病痛全部由她代为承受……。甚或，打一个喷嚏，母亲也要心里一惊，忙忙地说一句：“狗——百岁！”或者“百——岁！”母亲总是把那个“百”字拖得很长。在母亲看来，小孩子打喷嚏，往往是一种着凉或者要生病的信号，因此总是忙忙地说上一句类似于祈祷的话，祈愿孩子健康、平安（这也好像是一种民间习俗。在老人看来，小狗小猫之类的小动物，不仅活泼可爱，而尤其皮实、泼辣，好“养活”，因此总希望孩子就像这些小动物一样健康可爱，于不知不觉中长大）；而在母亲，一个喷嚏，则往往再度引发她对于亲人特别是对于不在身边的子女、子孙的那种殷殷牵念……
     恢复高考以后的 1978年9月，我如愿以偿地接到了一所省立中专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这意味着我将由此成为全村有史以来第一个通过高考而跳出“农门”的“大学生”，以后，也是一名吃“皇粮”的城里人。这在当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大事、喜事！为此，善良纯朴的父老乡亲们，发自内心地为我激动、为我高兴。然而母亲却早早地牵挂着她这从未远离过身边的小儿子，今后的两年，将怎样学会洗衣服、怎样知道冷暖、怎样与素不相识的年轻人相处？……为此，母亲一面无微不至地为我准备行囊 ，一面背着我一个人偷偷垂泪……
     1985年，也许是我母亲一生中最为幸福的一年。那一年是农历上的牛年，我的侄子和我的儿子相继出生。农家添了两头“牛”，母亲喜不自禁，但也平添了更多牵挂。那时，母亲和我哥哥一家生活在邳州老家，与我这里相距虽非十分遥远，也足有150里路程，而且交通远不如现在这样方便。母亲一向爱子女胜过自己生命，爱孙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那边，放心不下这边；在这边，放心不下那边……年近古稀的老母亲啊，不厌其烦地来来回回两边跑！
     或许正由于太多地操劳与牵挂，垂暮之年的母亲，不幸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然而就是这样一种病魔，依然敌挡不住母亲刻骨铭心的种种牵挂。……在哥哥那边，年老体衰的母亲，不知多少次扶着拐棍儿到村头那座小桥上，朝我归去的方向久久凝望，谁也无法劝阻；而在我这边的那些日子，只要我不在跟前，母亲总是坐在大门里边那只小凳子上，眼巴巴地盼我归来，同样谁也无法劝阻……
      1999年下半年，在山东老家亲友们的一再劝说、邀请下，母亲及我哥哥一家恋恋不舍地迁离邳州老家，回到苍山原籍。
     …………
    2000年7月23日，是母亲处于昏迷状态的第七天。上午九时，医生再度为母亲扎针输液时，已不见任何疼痛反映。用药后，母亲似有醒状，甚或能够启目环视，而后再度陷于昏迷，而右边那只手，却始终不停地在衣袋处摸索、摸索……。我突然想起，还在邳州老家时，每当见到我回去，母亲的第一反应便是一边催促家人拿粮食换潮牌，一边不管不顾地向那衣袋里伸手掏钱……我于是含泪伏在母亲耳边，尽可能平静地说：“娘，我吃过饭了。潮牌……鸡蛋……。”母亲于是渐渐安静下来，及至午后完全进入弥留状态。
    2000年7月26日，农历庚辰年六月二十五日下午5时，劳苦一生、牵挂一生的母亲，终于走完了她异常艰辛的人生之路。享年，八十二岁。
    是夜，大雨如注；村头上的西泇河，水位陡涨……
    而最令我震颤、最令我心碎的，是母亲在那行将离去的最后一刻，居然重重地、很响地打了一个喷嚏！     
      ……母亲啊，那是您对于儿孙、对于这个世界不绝如缕的依恋与牵挂吗？！
      ——母亲啊，一抔黄土，天人永隔，牵挂是那永远地痛。不肖子孙惟愿您魂灵安息，永不牵挂！


   
   （历时两周的《故乡行》主题，至此暂告段落。感谢飞扬老弟大力扶持与热情鼓励，感谢各位版友真诚关注支持！同时，提请飞扬老弟解除置顶操作。谢谢！）

枫叶流丹

祝老人家健康长寿！
XGQ 发表于 2009-4-18 22:21

感谢老先生殷殷祝福！

枫叶流丹

祝祁大娘健康长寿！二片拍得尤其精彩！
XGQ 发表于 2009-4-18 22:26

感谢祝福，感谢关注鼓励！

枫叶流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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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去邳州老家，大家都很记挂你，尤其你四哥，希望你常回去看看。

枫叶流丹

已经擦了几把泪水了，想起年迈的奶奶的身影，想起读书时奶奶等我的身影，想起奶奶。。。。。。
aires 发表于 2009-4-18 20:48

很能理解。
——有些段落，我也是流着眼泪写下的，甚至因情感凝滞而不得不中断几次；结束的时间比原计划推迟了一天，也是这个原因。

枫叶流丹

真的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接了几个电话，都是哽咽着回答对方。。。。。。。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十年过去了，奶奶去世也有八九个年头。也就算在今年清明前，自己才真真正正的去看过奶奶一次。
愿爷爷奶奶安息！
aires 发表于 2009-4-18 21:15

奶奶是2000年清明节以后的7月去世的，因此说是“第九个清明节”、“第十个年头”。
——怀念奶奶，重要的在于心。能否到坟前，要看具体条件，无需勉强。
——“不耽误工作”，也正是奶奶所希望的。不必因未能做到每个清明节都去奶奶坟前而自责。

枫叶流丹

质朴乡亲民风
星河 发表于 2009-4-19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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