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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春分的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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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马陵山山人
时间:
2011-4-7 14:56
标题:
春分的燕语
老榆树上落满了风老鸹,温热的风摇动树梢的时候,便摇动出一树黑色的树叶,啼叫着飞向温热的天空。风老鸹们的翅膀,一边粘着早上的些许寒意,一边粘着上午的温暖。它们无序的飞翔,一会儿告诉河流的浪花,一会儿告诉村庄的炊烟,一会儿告诉山岗的刺玫,一会儿告诉告诉田埂的苦菜黄色的花朵,今天,太阳把春天分为两半,一半已经失去,一半正在来临。
老榆树上巨大的鸟巢,已经不是风老鸹的羁留之处,它们一大早就站在鸟巢的边沿,等待温热的风从春分的缝罅里流淌出来,梳理被寒冷捆绑了很长时间的翅膀。所有的羽毛们都在等待暖风,所有的翅膀都在等待飞翔。风老鸹们拍着翅膀离开老榆树的时刻,就是春分正式来临的时刻。
风老鸹们是没有记忆的,它们很快就忘记了冬天凛冽的风雪,忘记了春天的咋暖还寒。飞翔的时候叫声交里没有一丝寒冷的胆怯,有的只是仲春温热的渴望。在田畴里劳作的农人,也脱去了厚重的冬天的盔甲,热气还是从他们的脊梁上蒸腾起来。农人挖出的土地里有洁白的草根,还有冬眠后刚刚醒来的虫蛹。风老鸹们落到农人刚刚挖出的新土上,寻找虫蛹和草根。伸着脖子吞咽的时候,它们感谢到大地和季节共同的馈。
第一次对于春分的记忆来自祖父。他是乡村里很有智慧的男人,他会背诵唐诗三百首和宋词三百首之外很多的唐诗宋词。但是他是农民,他就要挖地。我是他的孙子,我也要挖地。一个春分的早上,我们挖地的间歇,他给我背诵欧阳修的《踏莎行》---
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画梁新燕一双双,玉笼鹦鹉愁孤睡。薜荔依墙,莓苔满地。
祖父背诵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到我长大后,找到了欧阳修的《踏莎行》,在后半部分看到了青楼歌女之类。祖父竟然想一个审查官,把欧阳修的词的后半部分审查掉了。
我问祖父:欧阳修不挖地,踏青赏花,吃什么呢?
祖父说:欧阳修当过太守,哪有太守没有饭吃的。
我说:我能不能当上太守。
祖父没有回答这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就说:春分春分,燕子进村。
那个年代看惯了战争片子,里面总有鬼子进村。我就说:春分春分,鬼子进村。
祖父把?头放到肩上,踏着细瘦的田埂走在春天里。我跟在后边,肩上也扛着一把?头。春分的太阳把我们的影子照在地上,很是滑稽。?头把子很像一个烟袋杆子,我们圆圆的,很像是烟袋锅。
走进院落,屋檐上空空落落的燕子窝里,落了四只燕子。祖父说:去年秋分,我们的燕子飞走的时候,是八只,今年回来四只。其余的四只,不是去年飞往南方的时候死了,就是今年飞回北方的时候死了。
燕子门对于自己家族某些成员的死亡似乎看得很淡,春分有四只回到自己的屋檐下,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奇迹。它们啼叫着,飞出去寻找春泥,来堆垒自己的巢穴,繁衍自己的家族。春分来了,秋分走了,看起来像是一个仪式,其实是一个生命群体必须遵守的圭臬。
春分的晚上,院落静静悄悄的,偶尔有一只燕子轻声啼叫,把北方忽然啼叫的如同南方。在梦境里看见了四只死亡的燕子,一只是老了的燕子,往南方飞的时候,从天空掉了下来,再也没有飞翔。一只被鹞子抓取,成为肉食禽类的晚餐。一只被孩子的弹弓打断了翅膀,落在南方的河流里。一只死在飞回北方的途中,北方的田畴成为它的坟墓。
从少年时代的这个春分,我开始有了生命的忧伤和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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